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仿佛是最美好,也是最难以让人忘怀的。
只是康朝公主与青山客栈的小掌柜的初见,却并不是那么美好。
那是三年前,他十四,她十五。
“歪,小丫头,这里很危险的,老奶奶,别带她到这种地方玩。”说话的是十四岁的柴青山。这天他正在如往常一般布置陷阱,捕捉猎物,为客栈准备食材。却遇到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尊贵公主,一只厌倦皇室生活的金丝雀。这时的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
她是带着从小看她长大的老妪逃出来的。
老妪看了看此时还不穿青衫的少年,一身粗布衣服,手持短刀,斜挎长弓,后面背着箭囊。活脱脱的一个猎户形象,只是年岁实在太小了些,谁家会把十四五岁大小的孩子放进山中捕猎?
老妪向少年点头致意,表示谢意。
初出皇宫的公主倒是不干了,尊贵之极的她可是父皇的掌上明珠,谁敢对她无礼?尽管这种平等交流的语气让她感到新奇。
“本小姐叫赢则天,有名字的,不叫喂,再说了,我今年十五岁,你看起来还没我大,凭什么叫我小丫头?”
却没想到少年转身隐入丛林中,继续捕猎。
“喂,我跟你说话呢!”赢则天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说。却没有等到那个现在头顶还没有疤痕,长相清秀的少年回应。
“公主,别生气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你不是想去看看这片山脉里最出名的客栈吗?我们必须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夜深后便是野兽的天下了。”老妪躬了躬身子,尊敬而又温柔地说。
少女依旧很生气,却没有把怒火烧向年迈的老妪,反而对着老妪说:“好啦,裴姨,我不生气,我们现在就出发。”
被称作裴姨的老妪笑了笑,道:“老奴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哪里当得起一声裴姨。”
少女眯着大眼睛,狡黠地说:“可姨爱听不是嘛。”
老妪不置可否,与赢则天共同走向了更远处的山脉。两人关系是极好的,更像是亲人而非主仆。
转身而去的少年没去理那个穿着花里胡哨一点也不实用的少女,虽然那小姑娘长得水灵可爱,但穿的五颜六色,头顶还顶了一个金灿灿的钗子,一看就是来游山玩水的金枝玉叶。他出言相劝是爷爷教他的处世之道,至于她听不听,就是那主仆二人自己的事了。
多危险呀。
少年思绪翻飞,但奔跑的速度丝毫不减,在丛林中腾挪翻越宛如一只灵巧的灵猴,他沿着自己前两天做的标记一路狂奔。按道理,他做的陷阱应该能抓住一个肥美的野猪。
他做的陷阱是猎人常用的陷阱,原理其实很简单。挖一个深坑,保证可以让掉进去的猎物爬不上来,内壁不能有凹槽,需得圆润,同时还得保证能将猎物取出。这一点有大学问。
深坑的洞口要布置一些草木树枝用以遮掩,这些遮掩的草木树枝要让小型的猎物因体重太小而无法掉入,而体型较大的动物则一碰陷阱就掉落。这一点也让少年摸索了很久才掌握火候。
少年想象着红烧猪腿,撒些调料,外酥里嫩,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随着一刻不停地狂奔,少年终于到了他布置陷阱的地方。令人失望的是,柴青山布置的陷阱并没有被触发的痕迹,陷阱上布置的诱饵也没有被动——一只满身伤口却不至于失血而死的兔子。
柴青山失望的摇了摇头,运气也太差了吧。
他看了看布置的陷阱,天衣无缝,和平常的地面并没有什么区别,绝对没有丝毫漏洞,受伤的兔子这种极致的诱惑怎么就没有吸引到野猪呢?
柴青山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运气不好。
吼!
一声虎啸响彻云霄,如惊雷平地炸起,携着百兽之王的滚滚威严。
少年忽的恍然大悟,虎乃是山中君主,它的领地,又怎么会有野猪出没呢?
然后就是庆幸,十二岁就进入丛林捕猎的他,还没有捕猎过老虎呢,书上说大虫极其难对付,体长和体重都不是人可以抗衡的。更何况大虫还有人类无法比拟的运动天赋和强大的捕食工具。
据说大虫额头本不是王字,而是三,直到仙人抚顶,赐予它一竖,才成为了百兽之王。
不管怎么说,普通人遇到老虎,有死无生!
想到这里,柴青山摇了摇头,决定提前结束捕猎。他收起了作为诱饵的兔子,自言自语:“小兔兔,没有猪猪愿意吃你,只能进我的肚子了呦。”
说罢,他转身离去。
这时,虎啸又一次传来,不知怎么,在柴青山耳中,这咆哮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人性化的戏谑。
是错觉么?柴青山疑惑地看向了虎啸传来的方向。
是他刚才来的方向。
“艹!”柴青山破口大骂,那对主仆出事了??!!
他想也没想就向虎啸的方向奔去。又忽然止步。
这可是很危险的,没必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从虎口夺食。想到这里,柴青山转身离去。
更何况,那一对主仆并不一定遇到了老虎,说不定只是巧合呢。少年找了个足以安慰自己的借口,再不犹豫。
而此刻的主仆二人,却是真真正正,遇到了大虫。
百兽为我膳,五龙为我宾,长啸自生风,山中再无声。山中君主之威风,可见一斑。
此刻的它正不急不缓的迈着方步,向那两个人类走去,在它眼中,不过是板上钉钉逃无可逃的盘中餐罢了。但它不是享受玩弄猎物。
作为顶级的猎食者,它当然知道要怎么对付无法逃脱的猎物,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让猎物在它的缓步接近下逐渐失去反抗的勇气,然后静享这脱离队伍的人类幼崽和被种群抛弃的老人。
它是这么想的,在它的字典里,只有生存,没有游山玩水。
小丫头赢则天早已花容失色,小嘴巴紧紧地抿着,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老妪紧紧地将小主人护在她的身后,她知道,此刻最不能做的事就是逃跑,逃跑会激起猫科动物追捕的欲望。唯一的期望,就是大虫可以先吃她,小主人才有机会活命。
少女此刻已经缓了过来,不再那么畏惧,小声地说:“裴姨,咱们分开跑,总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老虎是不会反过身去追杀另一个人的。”她的声音中充满着畏惧,还有着一丝决绝,老虎八成是会追她的,但她还是这么选了。
老妪眼中充满了讶异,声音中带着满溢的欣慰,“小公主,你长大啦。”
此时,野虎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