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美的琴声从湖中央传来,一曲终了,湖中央一片寂静,徐颜真眺目远望,湖中的亭子中空无一人。
“难道是我幻听?不对,不对!如此美妙的琴音,闻所未闻,怎么可能是幻觉!”
徐颜真拉过一个河堤上的行人问他,湖中的琴声是何人所发,那行人白了他一眼,用仿佛看白痴的眼神一样看他。
“湖中的亭子里空无一物,哪来的人,再说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别说是琴声,连那蛤蟆叫声都没听过!”
徐颜真愣了良久,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是这几日忧虑过剩,真的出现了幻觉。
此时,远处传来喧哗之声,紧接着,一队铁甲骑兵从河堤上奔驰而来,速度之快,让人躲闪不及,刚与徐颜真说话的行人没有注意到骑兵,眼见就要撞到了骑兵,便听那铁甲骑兵的首领怒喝一声:“找死!”
说话间扬起了马鞭,徐颜真一把将那人拉在一旁,马鞭落地,地上尘土飞扬,竟打出了一条一丈多宽的沉坑。
好在铁甲骑兵队并未停留,直直从二人旁边冲了过去,徐颜真怒道:“皇城脚下,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行人被吓的面如土色,身如筛糠,不远处,一个拄拐的老者叹息道:“他们是镇南侯府中豢养的火骑兵,人们都称他们是八百火骑兵,火骑兵一出,怕是帝京城里又出了事了,唉!今年的帝京城里,三天两头就出事!”
“镇南侯,司马洪!”
徐颜真的心里跳出一个人,就是那日在苍山之上,那个身怀金龙拳劲,一拳就将他几乎打死的年轻人,当日听玉狐仙说,那镇南侯的名字就叫“司马洪”,不过司马洪是司马洪,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这一拳之仇,我必定报。
时间不早,徐颜真早早的返回了朱雀巷,在路过其他巷时,便见很多的甲士到处巡查,甚至开门入户,路过朱雀巷门口的药铺时,见药铺掌柜的站在门口,徐颜真便问药铺掌柜,今天晚上怎么了?
那药铺掌柜因为徐颜真抓了几次风寒的药,便与他熟络,药铺掌柜的赶紧神秘兮兮的将徐颜真拉到了一旁,说道:“你还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个黑衣人进宫刺杀帝王,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那人藏在卫兵之中,待帝幽王和王后前往御花园休息时,忽然暴起杀向了帝幽王,但被王后挡住,听说王后当时就不行了!”
药铺掌柜说的栩栩如生,就像当时他在当场一样,不过如今的帝都之中,到处都是各方势力,帝幽王,四大神侯也不是铁板一块,走漏出来的消息也未必不是真的。
忽然,一队甲士从朱雀巷里涌了出来,见到徐颜真便径直走了过来,药铺掌柜的吓了一跳,钻进了门里,甲士拦住徐颜真,那领头的见他面生,便问道:“你是何人?”
徐颜真便将进京赶考一事说出,那甲士见他手无缚鸡之力,便说道:“书生,这几日帝京之中不太平,你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走,小心丢了性命!”
说罢这队甲士便走了,徐颜真便进了漆黑的朱雀巷里,走了没多久,忽然听到墙角里有人呻吟,徐颜真刚要上前查看,忽然被人一把拿住,这听道一个声音道:“别说话,你家在哪!”
“糟了!是黑衣人!”徐颜真的心直直的沉了下去,他想喊叫,但脖子被黑衣人紧紧拿住,眼下受制于人,徐颜真只好说道:“你受伤了?来!跟我来!”
无奈之下,徐颜真只好带着黑衣人,一齐回到了家里。
进了房间,点燃灯火,那黑衣人这才松开了手,他将后背靠在门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是在抵御疼痛。
“我略懂一些医术,你不妨让我看一看!”徐颜真不忍他如此痛苦,便出言问道。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金龙拳劲和玉皇真气你能不能治?”
徐颜真一听他说的金龙拳劲便知道是应该镇南侯的功法,因为这套金龙拳劲他的儿子曾经对他也施展过。
黑衣人直了直身子,撕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一个粗矿的汉子出现在徐颜真的面前,这汉子皮肤黝黑,一道恐怖的刀疤从右眼角一直贯穿到左下颌,汉子咧了咧嘴,对徐颜真道:“放心,少年人,我奉天不会伤害无辜,只是今天借你的居所疗伤一夜,明日我便会离开!”
“奉天?原来数日前,在朱雀巷里杀了三个诛神卫的也是你?”
黑衣人冷哼道:“昏君的爪牙,如猪狗一般,我不知道杀了多少,只可惜不能杀了那狗昏君!怎么,你对我杀他有意见?”
眼见黑衣人口气不对,徐颜真赶忙摆手道:“不说你杀帝幽王,便你杀那佛道之祖,又与我何干,君子若有所为,必定是生死不休!”
“好!好个生死不休!”黑衣人大悦,说道:“你奉天杀他,不为自己,而是为了黎民百姓,我本是前任钦天监的王齐的长子,王奉天,替帝幽王造了一件可改天换地的兵器,那帝幽王害怕走漏消息,便将我父赐死,若是我杀不了帝幽王,到时候只怕这帝京城的千里之内都要成了幽冥炼狱了!”
“前任钦天监,难道是我儒家亚圣王朝阳,你是王朝阳之子?”
徐颜真果真是惊讶万分,王朝阳是儒家大儒,被称为亚圣,对易道之解读,可谓是天下第一人,可惜的是三年前忽然销声匿迹,人们还以为他是在何处闭关了,真想不到是被帝幽王杀了。
黑衣人的话,让徐颜真听得背上寒毛直竖,直觉告诉他,这个黑衣人说的不是假话,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对他构不成危险,他对自己说的,只怕是临死真言,果然听那黑衣人接下来自言自语道:“若是我王奉天就此死了,上对不起父亲,下对不起恩师,这件惊天秘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黑衣人说罢,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紧接着,一个庞大的神觉从朱雀巷的顶上扫过,这神觉阴寒无比,徐颜真只觉的周身如坠冰窖,那黑衣人被神觉一惊,手中结了个道家法印,但法印渐松,浑身颤抖不已,显然是坚持不住了。
这神觉应该是一个修为绝顶的高手故意放出的,能将修行人体内的气血和真气激活,如果是一个修行者,自然能抵挡,但如果是受过伤的人,如要抵挡,必定压制不住体内伤势,如不抵挡,体内气血和真气被激活,恐怕死的更快!
一念至此,徐颜真破天荒的感到一股紧迫,好似别人找的是自己一样。
徐颜真将黑衣人拉到房间的地上,他将双掌抵在他的后心口上,因为师傅以前为他治伤和来时的那一次,也是如此将浩然之气传入了他的体内。
“王奉天,你若信我,则放开心神,我徐颜真虽然不懂修行,但定能救你!”
王奉天闻言,果然放下了结印的手,顿时,徐颜真立刻就觉得有两道极其强悍的劲道从他的身上,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冲撞过来,徐颜真瘦小的身躯自然无法抵挡,但他在赌,他赌体内师傅所留的那道,用来保护他的护体真气还在。
“果不其然,徐颜真的丹田深处,一道精纯浩瀚的浩然之气,感受到外界的威胁,立刻从蛰伏状态变的无比的活跃。
浩然之气顺着徐颜真的臂膀,一路直上,直捣金龙拳劲和玉皇真气的所在,猛然间,三者汇聚一处,互相攻伐纠缠。
金龙拳劲和玉皇真气乃是至刚至阳的霸道功法,而浩然之气则完全相反,浩然之气乃是读书人心头最赤诚的一道心头气,与道家“上清真气”的本源“混元一气”有异曲同工之妙,以至于有人说,如今道家的“上清真气”和儒家的“浩然之气”均是出自上古道家的“混元一气”,所以人们便认为儒家是道家之徒,便是许多的儒家圣贤也是这么认为的。”
金龙拳劲,玉皇真气和浩然之气最终在浩然之气的相互抵消之下,消失于无形,而浩然之气,也消弭于无形。
终于,天上的那道神觉终于移开,徐颜真擦去额头汗水,笑道:“想不到还真管用,王奉天体内真气和拳劲已去,但伤势未愈,依旧凶险,我这里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你留下了安心养伤便是。“
王奉天当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当即拜倒在地,说道:“刺杀帝幽王时,我本报了必死之心,但当我从镇南侯和镇北侯的手下逃脱时,我便发誓不能这么死了,帝幽王不死,我亦不能死,方才先生救我时,用的乃是“浩然之气”,就和我爹的真气一样,我…我……”
王奉天心神激荡,眼泪横流,忽然身子一歪,竟昏厥了过去。
……
北境,在帝京千里之外的群山之中,此处已是满天大雪,寒风肃栗,在群山之巅,有一个被白雪覆盖的两间草屋,但是草屋极大,比寻常农家居住的要大上好几倍。
草屋前,一棵垂柳,三张石凳,四副门匾,门匾就挂在门上,上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大门之上,还挂着一个匾额,上书“浩然草堂”四字,此处赫然是徐颜真自小长大的居所。
山峦中,寒风四起,吹的大雪越加的急促,风雪不一会便白茫茫一片,遮住了远处起伏的山峰。
书院里,院门大开,地上铺着厚厚的绵席,席上搁着香炉,一壶暖茶,两个老者相对而坐,一个是鹤发童颜,须发乌黑,一个是松神鹤颜,须发花白。
倘若徐颜真在这里,必定能认出,这两个老者,黑发的便是鹿鸣居士,也就是他的授业恩师,一个竟然是他不久前见过的那位三思堂的老夫子,柳一白。
此时此刻,鹿鸣居士的手指上,忽有一道白烟袅袅腾起,在空中三尺之处,化为了无形,鹿鸣居士见状,长叹一声道:“育儿十六载,终于还是走脱了,这道浩然之气一去,我和真儿的师徒情分已尽矣……!”
见他心情如此,柳一白笑了笑,说道:“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天地,师弟何必再费心思…”
鹿鸣居士苦笑道:“不是我费心思,而是我从未教过他功法,不知真儿此去,能否拯救苍生于水火,能否保全自身。”
“十六年的情谊岂非泛泛”,柳一白笑道:“正所谓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尽心尽力去做,又何必执着成于不成,师兄你藏身于此十六年,耗尽心血培养了一个大儒,你才是真正的圣贤,我看徐颜真侄儿的境界修为深不可测,他日他若踏入修行路,必定是一飞冲天,便是绝世天才也难以仰望。”
“嗬,这又如何,数千年来,这世上的绝世天才可少,但活着的又有几个,这便是我不教他修炼的原因。”
鹿鸣居士转而叹道:“你我本忧心于道,忧心于十万大山之中群妖,以及那“封魔铜门”之后的群魔,可如今人世间又生事端。”
“是啊!”柳一白语重心长道:“这几年帝幽王不知从何处挖来了一个上古石碑,碑上有大量的上古功法,据说还有神器铸造之法,我本欲毁掉石碑,却被王朝阳阻拦,石碑也被他用掩天之术遮蔽,这几年王朝阳不知所踪,帝幽王和四大神侯却越发强大,就连通天阁也轻易不敢为难,师弟,万年一次的大劫恐怕要提前来临了……”
鹿鸣居士沉思良久,默然说道:“,师兄,齐云山不必再去,恐怕你我二人需去一趟道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