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如雪,夜照星河,在大乾帝国南北交界的“莽山山脉”之东,有一座气势雄浑的大山横贯东西,此山远远高出方圆百里之内的其他山峰,放眼望去,浩浩莽山中仿佛站着一人,此山的山顶之上白雪皑皑,云雾缭绕,一座巨大的山峰端坐在云雾之中,此山便是巍巍苍山之顶。
古诗有云:月光残照苍山雪,雾起九天揽星河,乘风一夜上神宫,玄心证道梦浮云。
自数万年有生灵存世以来,苍山便夹在莽山和中原大地的关隘之处,若要前往中原,苍山山脚下的官道便是唯一能通过莽山山脉前往中原的地方。
正值八月初秋,大地之上寒意刚显,苍山的山脚下秋叶飘落,寒风萧瑟,一个灰色的身影在山道上步履瞒珊,艰难的往前走,此人身形单薄,个头不高,看模样只是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生的眉星剑目,气质俊朗,自有一股坚毅之气,脸庞之上虽有疲倦之感但却咬紧牙关,任凭烈烈寒风将少年的两鬓的黑发和衣角吹的在风中狂舞,少年尤自巍然不动,一步一步向苍山行去。
少年名叫徐颜真,大乾帝国北境人士,年仅十六,无父无母,从小便被北境有名的大夫子“鹿鸣居士”收养,在其门下学习经世儒学一十三载,终于十四岁时考取了北境洲试的举人功名,乃是当今北境最为年轻的举人,亦是大乾帝国最为年轻的举人,此次少年前往帝京参加明年开春的“经国大考”,从北境到帝京有数千里之遥,少年从夏至时节出发,已然走了近三月的路程,知道今天才终于抵达了北境和中洲的交界处。
“夫子说,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三月左右跋山涉水的距离与夫子三十年前游历的大乾相比,连万分之一也达不到,我徐颜真气力正旺,何敢言苦!”
少年身体孱弱,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一步一步艰难走在山道上,他身后的背篓里放的不是山货,也不是兽皮,而是一卷卷发黄的书卷和几个干瘪的干粮袋子,背篓的左边挂着一个发黄的竹筒,竹筒上写着一个“水”字,少年每走一步,竹筒便摆动起来,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背篓,竹筒里面的水早已经被他喝的一干二净。
正如夫子所说,此去帝京路途遥远,处处危机,你若能安全到达,定可高中状元,夫子在徐颜真的心中,地位无比的崇高,他的话,徐颜真一直奉若神谕。
“夫子说,这一路上妖魔鬼怪数不胜数,一步之差就能命丧黄泉,可是我一路走来,并未见到哪怕半个妖魔,莫非是我这一路上有神灵保护?”
世间有传言说,天命所归之人,必定有神明护体,可神通九天,意达光圈,种种福缘气数外人不可知。
胡思乱想了一阵,徐颜真心情大好,脚下步伐也快了许多,但这段好心情持续没有多久便被看不到尽头的山路彻底扰乱,伸出舌头,徐颜真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眺目远望,陡峭的山路绵延不绝,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人迹。
“难道,天真的要绝我徐颜真于苍山之地”,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不着急,从三天前离开上一个村庄之后,一路走来,尽是荒山野岭,干粮和水早已经见底了,如果再遇不到行脚的客栈,或者是庄户人家,少年可就真的要暴尸荒野,从此化作孤魂野鬼,和山精鬼魅为伴了。
或许是他运气好,又或许是他真的有神灵保护,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徐颜真终于见到了一户庄园,这是庄园是坐落在苍山山坳的半山腰上,庄园不大,只比寻常人家的房屋大一点,青砖绿瓦围起高墙,一棵翠柳从墙内冒出了墙头,竟有说不出的典雅之意。
徐颜真大呼:“天不绝我!”脚下迈开步子,朝那庄园急走而去。
待急匆匆的走近时,徐颜真见那庄园的匾额上写有“御极阁”三个字,当下心中一惊,暗道:“想不到在这苍山之上也有我大乾朝廷的监察机构!”
徐颜真所处的世界乃是一个修炼的世界,万物生灵皆可修炼成仙,成圣,成魔,成妖,其中最厉害的当属人,人乃万灵之长,修炼起来比那些妖魔鬼怪更为容易,可有一条,那便是妖魔鬼怪虽不多,但每个妖魔皆可修炼,而人不同,世间的人有亿兆之多,有资质修炼者,不过廖廖而已。
于是修炼圣道的门派便传道于世间的统御机构—朝廷,选拔世间有志之士,能练气者练气,能习武者习武,朝廷将其收拢于一处,成立了监察天下妖魔的机构—御极阁。
如今在苍山之上见到了御极阁,让徐颜真心中不免狐疑,难道在这苍山之上真有妖魔!而御极阁便是监察此处!一念至此,徐颜真反而松了一口气,暗道:“罢了,如今的情形,就算没有妖魔,我也得饿死,与其饿死,不如让妖魔吃了,在临死之前能见一见妖魔的模样也不枉此生!”
如今的世间,上有仙圣门派频频出手剿灭各地妖魔,下有朝廷出大力协助,如今的世间妖魔已不多矣,就是想见妖魔的样貌也不容易。
徐颜真还记得三年前,曾经在北境“泗水河”中见到过一场大战,听河畔的百姓说,是仙人与河中的蛟龙妖打斗,那场打斗,徐颜真刚好在河畔之上,他当时见泗水河上飘来一朵乌云,随即河中便巨浪翻滚,随即一道极亮的光芒从乌云中射出,将巨浪斩为两段,那河中随即一条三丈长,长着鳞甲的尾巴拍向乌云,二者一触即退,乌云迅速远遁,河中也恢复了平静,只此一次,徐颜真连妖魔的面都没见,只有那条河里伸出来的巨大的鳞甲尾巴让他念念不忘,回味无穷!
有时,徐颜真会想:若是真的能腾云驾雾,斩妖除魔,未免不是一件快事,但师傅鹿鸣居士却说,求仙问道,斩妖除魔乃是下乘,教化万民,养胸中浩然正气才是正道,若是世间人人如龙,妖魔自会退却。
胡思乱想一阵,徐颜真上前叩响了大门。
“咚咚咚~”
三声响声之后,徐颜真站在门前,拍了拍满是风尘的长衫,但他左右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
“咚咚咚~”
又是三声响声之后,徐颜真附耳门上,只听门内一片死寂,连丝毫的风吹草动都没有。
“奇怪!莫不是这里的官员都被妖怪吃了,不不不!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魔!”
徐颜真用力拍了拍大门,叫道:“有人吗?”
叫了几声毫无反应,徐颜真用力一推,将庄园的大门彻底的推开了!
大门打开,里面除了当中的一间明堂,还有两间侧房,不过都空无一人,明堂中立着一位身穿玄黄铠甲的金漆雕像,雕像是个长须男子模样,他头戴四海升平冠,脚踩玄黄社稷坛,一把长剑双手紧握,立在地上,雕像的供桌上放有排位,上书:中天玄黄上帝九五至尊之位。
“原来此处供奉的是中洲人界的至尊—黄帝!”
传闻之中,人界有疆土无穷,其中大乾帝国不过是一处不起眼的所在,就像诺大树林中的一片树叶,而所有中洲王朝的始祖便是黄帝。
据道家和儒家的典籍记载,上古之时,黄帝统帅人界武道者一统中洲,封分九大王朝,大乾王朝便是其中之一。
“夫子说,我儒学脱胎于道,成就于玄黄,如果当年皇帝不是建立王朝,而是成立门派,只怕我儒学到现在都无法兴起!说起来,你也是我儒学一派的半个祖师!”
徐颜真当下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祖师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晚辈实在是找不到村落,眼看粮食见底,为了日后还有教化万民的机会,晚辈就冒犯了,请勿见怪!”
徐颜真起身,转身进了偏房之中,在大乾王朝,右为尊,左为次,那想必厨房一定在右边的偏房之中,徐颜真推开偏门,果然见是厨房,房中放着一缸米和一缸水,这缸上盖着木板,板上一尘不染,许是有人经常打扫,徐颜真饿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找了瓢,将水送入锅里,再将一些米倒入,在院子里找了些木柴,暖了灶,不一会锅中便腾起了香气。
徐颜真从行李架里拿来碗筷,撩起衣袖这么一卷,算是打扫好了饭前卫生,伸手往锅里一捞,盛了满满一大碗,随后便蹲在明堂之下开始吃了起来!
一顿香米粥下肚,徐颜真只觉得比任何世间的山珍海味都要强上数千倍,数万倍,此时再见那堂上的泥塑,徐颜真笑道:“黄帝陛下,你别看你功盖千秋,统御亿兆黎民,可此时此刻,我徐颜真吃饱喝足,你却无人供奉香火,我可就比你幸福千倍万倍!可惜,我这次是上京赶考,不是上庙祭拜,身上带的都是书籍不是香火,不能给你烧过去。”
徐颜真摸着肚子,满意的坐在地上,道:“他日我若高中,必定回来给你上上香火,让你也重闻人间之食”。
说着,他将背篓拉到身旁,就这样靠在堂下的门框上,一股清风吹来,多日来赶路的疲倦也一齐袭来,徐颜真招架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随着日头渐晚,山腰上,清风强了几许,寒气又盛了几分,一股奇异的花香顺着山岗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