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穿着宽松长袍的主人走出了屋子,望着屋檐上滴滴答答落下来的一些积水,怔怔出神。
在他对面五丈之外的青石板地上,还插着那柄叶暮色留下的青色长剑。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李苏的声音也同时传来:“公子,安家的小姐今日已经到了。”
听得这话,李凌云愣了一下。
因为心情不好,他这几日都是将自己困在这阁楼之上,所以家中大小事情都交给了李苏去办。
兄长在世的时候是这样做的,那他也这样做。
放心。
今日若不是与叶暮色打了一架,他心底的郁结恐怕只会越积越深。
但这一架打了之后,他现在已经看开了许多,此刻回过神来,甚至有心情去开玩笑:“哦,是吗,美吗?我记得她小时候可是个滚泥球的野孩子,虽然年纪比我大一点,但比我还要野。”
闻言,李苏苦笑了一下:“美倒是极美的。”
李凌云微微点头,幽幽地说道:“那先把她睡了,倒也不吃亏。”
李苏自然是知道李凌云脾气的,虽然曾经风流不羁,但此刻这句话不过是自嘲罢了。
他知道,此刻自家公子在意的,只有眼前的那柄长剑。
即便在夜幕之中,也能清晰看到的那柄叫做“暮色”的青色长剑。
只要将这柄剑从丢出去,那么孤立无援的李家将会拥有一支强兵援助。
一支足以杀穿整个东南道,甚至是杀到更远地方去的强兵!
但同时,李凌云也知道自己会永远地成为别人的提线木偶,届时即便能够打败敌人,报仇雪恨,他也无法再重拾从前的荣光。
【最重要的是,再也没有脸面去见那些家伙了啊!】
【而且,靠自己的剑,未必做不到!】
李凌云心念想着,人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他们若是来求见,不见。”
李苏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听说安家小姐进了府邸,就直接入了客院,似乎……似乎并没有要来与公子见面的打算。”
闻言,即便是此刻心性已然豁达了许多的李凌云也不禁哑然失笑。
“那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啊,脾气这么不好……”
这话李苏自然是当没听到,他低声问道:“公子,我们还有机会吗?”
李凌云没有回答,他抬头望着穹顶的琉璃瓦,明明是夜幕之下,却仿佛是看到了暖阳一般。
他微微一笑:“有没有机会,得看你有多大的死心……”
客院。
回廊过道之上,早有一盏盏橙黄的灯笼点起。
虽然李凌风死了,但毕竟尸身还未寻回,更没到办丧事的时候,所以此刻的灯笼还是正常的橙黄偏暗淡色。
一间客房之中,中厅。
那日在东方酒肆之中饮酒的白眉男子笑着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子:“小姐,毕竟是未来的夫君,不去见一见吗?”
闻言,那带着白色面纱的女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才不会见他,他也不会见我,何必自找没趣!”
被呛了一下的白眉男子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起身说道:“那小姐早些歇息吧,一会儿我让他们把饭菜送过来。”
女子没有回话,白眉男子走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看着尽心尽职守在院子里的侍从,白眉男子招了招手:“奎三,乐正,你们两个,去把那酒肆给解决了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又听得一声叹息:“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可惜来错地方了。”
“是。”两名侍从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忽然,白眉男子愣了一下。
他仔细地看了看,发现现在院子里只有五个侍从了,不由得眉头一皱:“徐力去了哪里?”
话音落,当即便有一名侍从双手一摊:“不知道,咱们进入李府没多久他就说要去小解,至今也没见到人回来。”
闻言,白眉男的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若是徐力回来了,第一时间通报我。”
“是!”
东方酒肆。
宁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两道脚步声,这让刚刚神色傲然的白东方猛地一惊。
而葛青云则是一手端着酒盏慢饮,一手不经意间握住了桌边的那杆银白色长枪。
白东方抬头看去,下一刻便松了一口气,笑道:“哦,是你们啊。”
看到来人,他虽然记不清对方的容貌,可那一身银色的软甲他还是记得清楚的,来人正是今日早上在酒肆饮过酒的人,是那位白眉男的侍从。
于是包东方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笑呵呵地说道:“两位兄弟来得正好,刚好我又酿了一种新酒,这品酒就要人多才有意思,你们不妨也来喝一杯。”
可回应他的并不是话语,而是一道骤然响起的拔刀之声!
走在前头的那名侍从猛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顺势朝着迎面走来的白东方一刀挥去。
白东方一时之间愣住了。
本来就没经历过生死的公子哥,在这一瞬之间如何能反应得过来?
他本能地想要往后闪躲,可没经过训练的身体如何快得过思绪?
来不及了,长刀的刀锋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分不到的距离!
可这一分距离,却宛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白东方只觉得脚下的地板似乎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那名朝着他挥刀的侍从就退了回去。
一连退了三步,那名侍从才止住退势,握着长刀的那只手竟是在不断地颤抖着。
他目光凶狠地望向前方,厉声道:“好枪法!”
在他的对面,葛青云右手持着长枪,左手还拿着刚刚饮空的酒盏。
葛青云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东方,生死一瞬之间,我救了你一命,这酒的名字不如就由我取吧?”
说着,不待白东方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你我二人江湖初遇,却一见如故,不如就叫‘初遇’如何?”
话音落,白东方似乎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顿时拍手叫好:“好好好!江湖初遇,却一见如故,初遇,好名字!”
“没看出来,你这赔钱货虽然看上去有些邋遢,但说起话来竟也有文绉绉的时候,小时候上过私塾?”
葛青云笑了笑,没有回答,随手一扔,手中的酒盏便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桌上。
另一边,那名叫做乐正的侍从见得同伴遭遇,连忙上前问道:“奎三,如何?”
奎三将长刀换到另一只手,右手则是使劲地甩了甩,恨恨道:“没有大碍,不过点子扎手,需要小心些了!”
随后他左手长刀一指,正对着葛青云,沉声道:“以你的武功,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巧了,我还真是无名之辈。”葛青云手中长枪轻轻抖了一个枪花,笑道:“我吃百家饭长大,睡破寺庙而活,连武功都是一个将死之人随便传授的,唯有一个葛姓。”
“我少年穷苦,却志气不断,愿有朝一日能青云直上,翻身立业。”
“所以我叫葛青云。”
听得葛青云一长段介绍,奎三顿时脸一黑:“竟然真是无名之辈!”
随后他又是一声冷笑:“你本来可能名扬江湖,青云直上,但很可惜,这一切到此为止了,只后悔自己来错了地方吧!”
长刀一挥而下,势大力沉。
葛青云手中长枪猛地一提,竟是将那先行砍下的长刀一枪挑飞!
随后他手腕一翻,长枪在身前一划,凌厉的枪尖将对面二人逼得连连后退!
葛青云得势不饶人,手中长枪猛挥一通,打得虎虎生风,枪花乱放!
那两名侍从虽然挥刀拼命阻拦,但就是白东方这个不通武学的人都能看得出,葛青云根本没有出力!
他那轻松写意的动作,就像是寻常练枪一般,完全是在戏耍那二人,让对方刚才的豪言壮语立刻就成了一个笑话。
葛青云虽然没怎么出力,但心中却是十分困惑。
今日他是和那些银甲护卫之中的一人交过手的,对方肯定也能感知到他当时表现出来的功力。
虽说护卫之间实力有差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现在怎么会派这么两个不济的人过来?
瞧不起人?
还是说另有目的?
虽然是在思索,但葛青云的枪已经将那两名侍打得完全无法招架了,只差一枪便能将二人打出酒肆,顺带取走性命!
毕竟是白东方的酒肆,若是在大堂之中杀了人,血污难道还让白东方来清理吗?
那一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模样,如何做得来这般事情,到时候还不是得让他来清理?
所以还是打出去之后再取人性命才好,最好是打远点,收尸的功夫都省了。
可忽然,葛青云愣了一下。
在他的感知之中,后院之中忽然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人竟是悄摸摸地上了正堂的房梁!
也就是这么一愣,让对面二人有了喘息之机。
见状,二人虽不知目标为何忽然分心,但如此良机,他们好歹也是上三品的好手,如何把握不到?
瞬间收刀。
二人皆是紧握刀柄,一左一右,朝着葛青云冲了过去!
分心一瞬,回过神来的葛青云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拔刀术》,也太潦草了吧……”
《拔刀术》与《拔剑术》,在江湖之中可谓是最常见的两门高深武学。
说常见,是因为基本上每个练刀练剑的都会,至于哪里学得那就不知道了,好像只要拿了刀,握着剑,就自然而然会了。
对于这种奇怪的现象葛青云没有深究,因为他是练枪的!
说是高深武学,那是因为曾经接触过这种武功的葛青云很清楚。
这两门武功,江湖上九成九的人用的都是错的!
拔刀拔剑,不在于拔,而在于藏!
藏器蓄势,伺机而发,不动则已,动若雷霆!
所以对面这二人匆忙之间施展的《拔刀术》,他丝毫没放在心上,甚至若不是因为要注意头顶房梁上的那人,他都有点想笑。
长刀已然近身,可葛青云却在对方惊骇的眼神中抡回了长枪。
风声骤起!
哪里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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