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家集位于涿州通往东都的官道之上,距离县城不过五里,乃是涿州著名大镇,人烟稠密,街道繁华,不亚于通城大邑。
像这种地方,最容易出豪强巨富之辈。
隋文帝开国,天下大治,侯家集出了一位叫赵天南的年轻人,拜名师学了一身好武艺,走南闯北,广交天下豪杰,数年之后回归乡里,买房置地,几年间就成了镇上数得着的富户。
赵天南什么生意都做,仗着自己身有武功,交友广阔,在侯家集一带,根本没人敢跟他对着干。
赵家的宅子越建越大,侯家集一带最赚钱的生意,基本都是赵家的。
赵天南逐渐年纪大了,生意上的事交给两个儿子打理,他平生最喜欢名马,养了十几匹大宛名驹。
为了养好这些宝贝马儿,赵天南在后宅之外新建了一个马场,很快就可以建成了。
到时候在自己马场纵横驰骋,想想都美滴很。
说来也巧,三天后是赵天南五十四岁大寿,
大儿子赵泽龙花重金从塞外买了一匹好马,为父亲祝寿。
今天这匹马刚运到。
装马的工具是一个大铁笼子,用三匹驽马拉着大车,雇了镖行押运,千里迢迢从塞外运回来,
据说光运费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
大车进了赵家后院,
赵天南在十几名马师的簇拥下,站在厢房门前的台阶上,
五十多的赵天南满面红光,须发乌黑,没有一丝老态,
他身材魁梧,自有股威严气度,
他的次子赵泽海,与押送马车而来的几名镖师,将蒙在铁笼子上的黑布罩卷下,露出一匹通体赤红的骏马来。
红马原本趴在笼子里,突然重见天日,一下站立起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匹马就像一片火红的云彩,光彩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好马!”众人齐声喝彩。
其中一名马师说道:“大少爷好眼光,这匹马通体赤红,没一丝杂色,神骏非凡,真是宝马啊!”
另一人道:“此马额头突出,双目凸起,眼神如电,鼻孔如洞穴,口吐赤焰,胸腹宽平,膝大如海碗,肋下开阔如生双翼,根据相马经名马的特征,这无疑是传说中的赤兔马!”
此人姓孙,极善相马,赵天南的十几匹名马,都经过他的法眼,无一不是千里良驹。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向赵天南道贺,“恭喜老爷喜获赤兔马!”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此等神马,也只有老爷这样的英雄才配拥有!”
一时间谀词如潮,把赵天南奉承的浑身舒坦,他揽须微笑道:“此马神骏非凡,打开笼子放出来,待我跑上几圈试试脚力。”
赵天南喜欢名马,见了这等好马,自然心痒难耐。
押送马车的一名镖头出来,躬身道:“赵老爷万万不可!临来的时候大少爷交代:这匹马是野马,数十个草原骑手费了大半年功夫,好不容易捕获的,此马野性难训,千万不可操之过急骑乘,会伤到人的。”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红马为什么无缰无鞍了,
原来是一匹没有驯服的野马。
野马最难驯化,必须由经验丰富的骑士驯服,方可供人骑乘。
如果冒然骑未经驯化的野马,万一被它掀下来,骨断筋折还是小事,弄不好连命都搭进去。
更何况这是传说中的赤兔马,
没有吕布的本领,谁能驯服这样的神马?
赵天南神色踌躇,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他还敢试试,
如今年纪大了,
家业也大了,
命金贵了,
怎么还能轻易干傻事?
赵天南环顾身边的马师,“诸位都是驯马的高手,谁能驯服此马,本老爷赏一百两银子!”
这话极具煽动性,
驯服此马,不仅有赏金可拿,还成为诸位马师之中的佼佼者,
人前显圣,是最具有诱惑力的,
许多人在这时候,往往都忘了自己有多大本事。
一名身材魁梧的马师说道:“我来试试!”
这马师姓王,孔武有力,是个练家子,马术精湛,驯马更是一绝。
如果他都驯不了这匹野马,其他人更没指望了。
王马师拿了一条长马鞭,走近铁笼,
只要他手中的马鞭套在马脖子上,让他上了马背,就别想让他再下来,直到将此马驯服为止。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马师马鞭一指,“打开笼门!”
大家激动的看着,
驯马是男子汉的最爱,
狂野!刺激!
沉迷此道的人,在这一刻兴奋的无以复加。
守在笼门前的两个镖师迟疑了一下,那镖头冲两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打开笼门。
镖师开了笼门上的大铜锁,缓缓拉开铁门,
红马站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王马师拎着马鞭,迈步走进了笼门,慢慢向红马靠近,
众人屏住了呼吸,
王马师手中马鞭一抖,鞭稍像一条灵蛇,嗖地向红马脖颈缠去!
就在这一瞬间,红马一条后腿突然一抬,
一只大蹄子闪电般蹬在了王马师胸口!
噗!
众人只听到一声闷响,王马师魁梧的身躯从笼门中嗖地飞了出来,啪叽摔在了地上!
王马师落地翻滚,身子一挺,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仰躺在地,一动不动。
一条马鞭挂在笼门上,还在来回摆动,
众人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王马师不仅是驯马高手,更是一个练家子,
他全身戒备的接近红马,竟然被直接踹飞了!
这说明,这红马不亚于一个绝顶高手,像王马师这样的人,根本无法近身。
现场突然鸦雀无声,众人眼看着笼中的红马慢慢回头,看向大开的笼门,
那镖头大声喊道:“快关笼门!”
两名镖师手疾眼快,咔嚓关闭笼门,挂上了铜锁。
二少爷赵泽海喊道:“来人!快快将王老师抬去看大夫!”
王马师前胸凹陷,昏迷不醒,胸骨好像全断了,估计不死也废了。
两名家人上前,抬起王马师匆匆抢救去了。
赵天南倒吸一口冷气,刚才换做是他,不死也是重伤,
幸亏没冒然上前啊!
这匹赤兔马神骏非凡,如果驯服骑乘,那才叫一个爽!
可是看在场各位,似乎谁也没这个本事。
如果不能驯服此马,岂不是个鸡肋?
赵天南问道:“这匹马老大花多少银子买的?”
那镖头躬身道:“听大少爷说,这匹马花了一千两黄金呢!”
众人齐声惊呼,
一千两黄金,
大少爷可真舍得!
赵天南点头,“不贵!值这个价!”
众人暗暗咋舌,
一千两黄金买一匹马还不贵?
有钱人的思维真心搞不懂,
如今天下大多数民夫都被征去挖运河了,据说死了不少人了,
官府通告,每户缴纳十两银子就可以免除劳役,
但这十两银子也不是一般人出的起的。
就这样的局势下,人家赵老爷花一千两黄金玩马,
这日子真的没法比。
赵天南看着笼中的赤兔马,越看越喜欢,
该怎么降服这匹马呢?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难道真要找一个有吕布之勇的人,才能降服这马中赤兔?
赵府管家赵升匆匆进了院子,躬身施礼,“老爷,外面来了位书生,要卖给老爷一匹马,说他的马是千里马,非常名贵。”
赵天南看着那匹赤兔马,马厩里十几匹大宛名驹都成了土鸡瓦狗,对别的马都失去了兴致,“泽海,去看看!”
赵泽海躬身答应,与管家赵升从前门出来,
门前站着一位潇洒的年轻书生,身旁一匹高头大马,那匹马虽然没赤兔马的神骏,倒也有几分精神。
赵泽海迈步出门,看也不看那匹马,对那书生道:“我家不买马,你走吧!”
书生道:“听说赵老爷是个喜欢名马的人,你不识货,叫你家老爷出来。”
赵升道:“这是我家二少爷,你这马根本不是什么名马,老爷不会买的,你死心吧,快走!再胡搅蛮缠,让人打你走!”
书生‘哦?’的一声,上下打量赵泽海,“老的不出来,小的也一样。”
说着,书生抬手在马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闷响,
这匹高头大马突然一头栽倒,四蹄一蹬,瞬间气绝身亡!
赵泽海和赵升看的目瞪口呆,
门前十几个悍仆也看傻了,
这么大一匹马,竟然被这书生一巴掌拍死了?
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拍死自己的马?
那书生看着吃惊的赵泽海,慢条斯理的说道:“你长得太丑了,把我的马吓死了,快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