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扬州之行。
皇船继续南下,渡长江,经镇江、常州后,到达苏州。
苏州在明代是手工业聚集地。
以丝绸、刺绣等纺织业为主。
也是江南聚众抗税最严重的地方。
“杨涟,朕前些日子跟你说的方法可还记得?”
“回皇上,臣记得,造势、透明化、奖罚分明。”
“嗯,很好,这次朕就不让曹化淳出手,由你国税公署的人唱主角。”
“臣,定当尽力。”
杨涟老脸一红,说真的,上次若不是皇上出手,拿数据说话,搞不好就会被那群盐商给糊弄过去。
这次到了苏州主要是商税的事。
事关本分,更不能丢了老脸。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第二天苏州城的一些主街道上,就张榜公布了新税法,以及二十税一的商税政策。
在一些主干道的墙上还刷上了白字大标语:
纳税光荣,逃税可耻!
取之于民,用之于边!
支援边关,积极纳税!
氛围是做得很足。
而且杨涟还学皇上在扬州那一套,把苏州的大商户都集中在一个酒楼里。
可是又略有不同。
酒楼里吵成了一锅粥!
“总督大人,商税之例不能开呀,它日不停地的加饷,这满城的繁华就毁了...”
“是啊,此举有违祖制,朝廷不得与民争利啊。”
“我苏州三百士人,在门外静坐,坚决反对开征商税。”
杨涟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
“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天地君亲师,忠于天子、忠于朝廷乃不可商榷的本分,尔等却在此胡闹,置本官于何地?”
士人,即读书人,皆为商贾家族或大乡绅子弟,都与苏州的商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要有人带头抵制,就会一呼百应。
大家都在搏一个法不责众。
士子们很厉害,分成了两方,有正方,有反方,旁征博引,引经据典,生生的把现场搞成了辩论会。
双方的争辩,从中午吵到了快太阳下山。
杨涟一直冷眼旁观。
等待他们争辩的最终结果。
而朱由校则从郊外的寺院里刚踏青完回来。
“姑苏城外寒山寺,半夜钟声到客船。爱妃们,咱们先去用晚膳,迟点再去看姑苏的十里渔火。”
朱由校玩兴正浓。
突然想起了商税的正事。
“来人,可知那杨涟事办得怎样了?”
“回皇上,刚有探子回报,杨大人将苏州商贾大户都召集在望江楼,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楼外聚集了三百士人,有正有反,互相争辩商税之事,杨大人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朱由校怒骂一声:“迂腐,走,随朕去一趟。”
在小吏的指引下,朱由校来到了望江楼。
门口成了辩论的广场,吸引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多数都是大放厥词,抨击不适合征收商税。
朱由校再望向楼上的杨涟。
杨涟似乎脸色不好,像是被这些年轻的读书人气的。
这就是腐儒的弊端,大家都认为是孔孟的门生,年长的读书人会对年轻的读书人照顾有加。
另一方面,就是来自太祖对读书人的厚待,见官不跪。
让他们有了傲气,也有了眼前一幕。
“糊涂!”
朱由校直接阔步而入,径直上楼。
楼上坐满了大商贾。
朱由校目光如刀,眼神冰寒:“谁起的头,将这群读书人引来的?”
一富绅模样的人起身:“无人起头,士子们是自发而来。”
“糊弄鬼吧,没人撺掇,他们会来?”
“征收商税乃倒行逆施,士子们心怀天下,出来激辩也属正常。”
朱由校眼神一冷:“倒行逆施?二十税一难道是横征暴敛?”
那富绅把头一昂:“二十税一虽算不上横征暴敛,但有违不得与民争利的祖制。”
“祖制,尔等也好意思说祖制,太祖为让天下人勤于农桑,而限制商贾,并勒令商贾不得穿锦衣华服,只能穿布衣,而你看看现在的商贾哪一个不违背这穿衣的祖制?”
那富绅还想说话。
却被朱由校伸出一手止住。
“我只问你们三个问题,回答本公子便是?”
富绅眼中尽是不屑:“你是何人?”
“不得无礼!”,杨涟暴喝一声:“公子乃皇亲贵胄,他说问三个问题,你们好好回答便是。”
杨涟的话一出,官威毕现。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朱由校伸出一根手指:“凡天下人皆为大明子民,是否都有纳税的义务?”
“非也,太祖钦定了士人可免税。”
“免税不代表没有义务,免是一种厚待,这种厚待是可收回的。”
嘶!
众人一惊,还真是,免税不代表没有义务,免税是可以取消的。
见众人不语,大家似乎是默认了朱由校的说法。
朱由校伸出第二根手指:“税取之于民而用于边关,你们不纳税,是否想看着大明亡国?”
嘶!
这顶帽子有点大,大家不敢回答。
见众人还是不语,继续伸出第三根手指:“谁挑的头,自己站出来,否则朕不在乎这里三百颗人头!”
朕字一出。
杨涟率先跪下,山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不装了,摊牌了。
现场的商贾与读书人懵逼了。
他是皇...上!
仅一瞬。
人群排山倒海般的跪下。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才话最多的富绅此时挥汗如雨,浑身打颤,面色惨白如纸。
“领头的就是你吧,全场就你叫得最欢!”
富绅点头如捣蒜,此时再隐瞒就是找死。
“来人,此人明日午时斩首,家产充公,后人永世不得为官。”
轰!
朱由校身上散发的每个气息,让所有人都惊恐到了极点。
狠,一言不合就斩首!
朱由校用脚一踢那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不止的富绅。
“你聚众抗法是为不忠,信口雌黄是为不仁,蛊惑士人是为不义,不忠不仁不义,斩你首都算轻的,按太祖的脾气,你家中男子应发配边关充军,女子应全入教司坊为奴,朕仁慈,没这样做,还不谢恩!”
富绅本想抗税多留点钱在腰包。
没想到踢到铁板一块。
还倾家荡产!
但,为保全家人后代,只能领死了。
他眼神哀默,打起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草民,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