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宏义宫秦王府此时乱成了一锅粥。
身上背着无数性命的将军们,都披甲戴刃的聚集在大殿之外。
一脸虎须的程咬金怒骂着:
“奶奶的,秦王在外征战多年,打下这么大一片江山。”
“如今没有坐江山的份,甚至连性命都要丢掉了!”
“老程不服!”
尉迟恭撇了程咬金一眼:
“老程你嚷嚷个屁!在这里叫算什么本事,外面是北衙的几千禁军,有本事你冲着他们叫去。”
段志玄看程咬金的样子,担心他冲动之下,真的跑出去,说道:
“这种时候就别斗嘴了。”
然后又劝尉迟恭:
“敬德你也是,明知道老程受不得激,你还逗他。”
大殿之内,几个人围坐在李世民周围。
长孙无忌脸色惨白道:
“殿下,反了吧!此刻外面的人数还不算多,咱们还有冲出去的机会。”
“若是城防军也来了,咱们就没有任何胜算了。”
侯君集嘶哑着声音:
“只要大王一声令下,今晚我们就能让长安变成一座血城。”
李世民的脸色也有些发青,却始终一言不发。
天策府司马杜如晦道:
“今日若是殿下不做出决断,就只能看着天策府解散。”
“到时候,殿下就是想做富家翁,也不可得。”
天策府长吏房玄龄道:
“克明所言有理。”
“我们这些人只要归隐田园,谅太子和齐王也不敢过分逼迫。”
“但是大王就不一样了,一旦大王失去兵权,下场堪虞。”
“若是将来太子登基,殿下的路就到头了。”
里面在劝,外面也在闹。
李世民终于开口,看向长孙无忌道:
“魏征送来的请帖还在你那里吧!”
长孙无忌愕然,愣了一下后说道:
“还在我身上。”
李世民点头道:
“带上请帖,和我一起去东宫。”
说罢,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李世民负手而立,肃杀的目光看着殿外众将。
李世民露出一个自信而冷酷的笑,说道:
“把程知节和尉迟恭拉去马房,各打二十鞭。”
“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广场上陷入了一场沉默和寂静之中。
...
一辆黄盖马车在北衙军众目睽睽之下,从秦王府角门驶出。
车夫傲然坐在车上,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举头狂饮。
完全无视了那些持着刀缓缓逼近的禁军。
浑身甲胄整齐的常何阻止了众人的逼近。
分开人群催着马上前来。
“君集兄,常某失礼了。”
侯君集漫不经心的说道:
“老常如今发达了嘛,带这么多兵马,这是要去打仗了吗?”
常何有些尴尬,说道:
“君集兄说笑,常何只是一介武夫,若非奉命行事,又岂敢带兵围困秦王府。”
就在这时,秦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从中走出。
常何赶紧踢蹬离鞍下了马,单膝跪倒说道:
“末将禁军屯署统领右监门卫将军常何,拜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摆摆手道:
“常将军不必多礼!”
常何一脸恭谦说道:
“不知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长孙无忌冷笑道:
“常将军,殿下要去哪里,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不成。”
常何正颜道:
“殿下恕罪,常某领命,保护殿下和王府众人安危,不敢玩忽职守,还望殿下体谅。”
李世民说道:
“太子殿下在东宫设下宴席,请我过去叙话,若是去晚了,怕就不恭了。”
常何有些迟疑,说道:
“殿下,常何领了陛下的敕令,若是秦王离开,恐怕常何不能和陛下交代。”
李世民道:
“本王也不愿意常将军为难,只是太子是君,我为臣,我又怎能撇了太子殿下的面子。”
“不知常将军是否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常何想了一下,说道:
“若是殿下不计较常何身份卑微,常何愿意和殿下一同前往东宫。”
李世民道:
“常将军可以带上一些兵马和本王一同前去。”
常何哈哈大笑道:
“殿下什么场面没见过,就这点兵马,殿下真想离开,末将就算再带上十倍的兵马也不是对手。”
“末将一个人都不用带,只身跟随殿下。”
李世民笑道:
“就依照常将军的法子。”
常何回头道:
“你们就在此处,我随殿下赴宴。”
“约束军士们不得擅自行动,只要王府内没有异动,你们就不可打扰!”
那副将也不下马,拱手道:
“末将领命。”
...
常何的马被长孙无忌骑着,而他赫然坐进了李世民的车内。
李世民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当初调任你做北门禁军屯署的时候,我还在想。”
“这老常,会不会有一天把我也拦在玄武门之外呢。”
常何一张脸涨得通红,说道:
“殿下,老常这条命是你和君集兄是从藏山山沟里面捡回来的。”
“后来也是你和敬德大哥从窦建德的万马军中救回来的。”
“没有殿下,怎么会有老常我今天的体面。”
李世民笑道:
“还好东宫那边不知道你这段经历,否则当初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你坐上这个位置。”
常何忍不住问道:
“殿下眼下不知有和打算?”
“只要殿下一句话,老常便立刻打开玄武门放天策亲军入宫。”
“就是东宫的长林门,凭着这些日子混来的交情,老常也能叫开。”
李世民没有回答他,问道:
“敬君弘那边,功夫下到什么地步了?”
常何想了想道:
“老敬一直佩服秦王的战功,都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一样的厮杀,谁不愿意跟着能打胜仗的统帅呢!”
李世民沉吟道:
“有些话,能和他直说了吗?”
常何由于了一下,摇摇头道:
“恐怕还不行,不过殿下放心,要是老敬不吃敬酒,我几句话就能剥了他的军权。”
李世民道:
“常何你记住,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背叛自己的父亲。”
“我是大秦的秦王,你们也不要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朝局如此,哥哥猜忌,若不做准备,就是坐以待毙。”
“我不怕死,但我纵然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亲兄弟射来的冷箭。”
常何愕然,说道:
“殿下是被太子和齐王逼到了这一步,满朝文武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世民点头道: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就算大哥四弟不仁不义,就算天下人都支持我。”
“我也不能和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刀兵相见。”
刚说完这些,李世民又说道:
“敬君弘那边你还是要加把劲,需要钱的话,你直接去找辅机要。”
接下来,李世民冷不丁的又一句话,说得常何浑身发冷。
“那个新请的马先生还能用吗?学问如何?”
这马周道常何府上,也才没两天,李世民便问起此人。
天策府的眼目果然是无孔不入。
常何老老实实道:
“学识很好,不过刚来不久,还不能让他参与机要的事。”
李世民说道:
“这人是个狂生,没什么背景,身家清白。”
“让他为你做点事也好。”
“此次你派人来王府送信很好,不过这件事太危险,我晚些知道消息也没关系,你我的关系不能暴露。”
“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不叫你,你就别来。”
随后,李世民问起李渊的寝宫侍卫。
得知李渊现在竟然连住的地方在哪里,都没人很能确定了。
看来真的是在防着自己。
车外面的侯君集吃了一惊,还好自己没有动手。
否则连皇帝在哪里都不知道,等自己以为要打赢的时候,李渊一现身,一切谋算都将灰飞烟灭。
听着这个高深莫测的秦王一边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边又要收买北衙的副统领敬君弘。
常何和侯君集都不禁紧张不已。
这个秦王,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