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那小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破庙的大殿里。
已经是深夜，庙里燃着一堆火。
庙已经破败不堪，大殿里没有一尊完好的佛像，只有卫止陌坐在门边，像一尊守门的恶煞。
皮球捋了一下散乱的皮裘，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心说糟糕！仿佛万两银票被卫止陌拿走。
再仔细一看，还好里面的衣服没有被动过。赶紧把裘衣裹紧，生怕突然被那尊瘟神抢了去。
大冷天的，这皮裘非常御寒，可当三床被子。
卫止陌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就知道皮球醒过来了。
起身回到破庙大殿里，一边没正经地说：“你又欠了我一回救命之恩，我要你一匹马儿，你总不该有怨言了！”
皮球活动了一下左腿，发现小腿上的伤口居然已经好了。
之前他被三合帮的人追赶的时候，腿上被飞镖刺中，留下了一条一寸长的伤口。
要不是千里马跑得快，他真的像卫止陌说的那样，被三合帮的门徒大卸八块了。
之前一直急于逃命，所以顾不上疼。
后来卫止陌出现了帮他解围，他心里惊喜，也没顾上疼。
再后来，自己蹲了大半个晚上才盗来的千里马被卫止陌抢走了，他虽然嘴上说着要和卫止陌大战了几百个回合，但是心里始终是放松的。
于是，伤口就疼了。
就在他扯挎包掏流星锤的时候碰到了伤口，疼痛加剧，刮骨揪心，于是就晕了过去。
的确，人家又救了自己一次，这话没错！那匹千里马，他实在想要就给他吧，只是不能白给！
于是，皮球怯怯地问卫止陌：“你是神医？”
皮球练的是偏门，其实没多少硬功夫，能打则打，打不赢就跑。所以这十几年来还没怎么受过伤。
一寸长的伤口对他来说足以撕心裂肺，更不敢放出“脑袋掉了碗大的疤”那种狂话。
卫止陌嘿嘿讥笑，不失时机地揶揄：“一看就是个没闯荡过江湖的雏儿，多大点事儿啊，居然还蹬鼻子上脸的就昏了过去……哼哼！”
突然想到了刚刚穿越到南麓时候的那个郎中小老头，他，应该算是神医吧。
又超弄道：“对，我就是神医，一小撮金创粉就能救了你一条小命的神医！屁大个事儿，还用得着劳烦神医？我看你赶紧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吧，取鲲胆的瞎话也不要再编了。再编下去，你小命都没了！”
金创粉是治疗创口最好的药，只是皮球没有！
不过卫止陌的话，他不服:“谁说我瞎编了！”
皮球突然跳将起来，用实际行动证明金创粉的疗效。
“南麓真的有鲲胆，我师父还等着鲲胆救命呢。”
突然想起人家卫止陌说的焦点并不是有没有鲲胆的事情，也不是说他有没什么本事去取这个鲲胆。
人家的重点是说他没有江湖经验。
于是放下鲲胆的话题，灰头土脸地晃着脑袋，自己找点安慰。
“我说大侠，闯荡江湖不一定都靠打打杀杀的，你本事再高，能盗取千里马吗？很多事情，刀剑不一定就能解决的！”
卫止陌嗤了一愣冷气，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偷盗千里马的本事。
但是这个偷盗……也算本事吗？
卫止陌从皮球这里，开始嗅到了一点点江湖的味道，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豪迈浪漫。
或许，是皮球这个人，让他找不到豪迈浪漫的感觉。
于是说：“我不和你闲扯了，既然你的伤口已经好了，怎么说我也算是救过你两次了，而那匹马对你来说也是多余，我就暂且借用一下，十日之后，我就把马儿拴在这个地方，当是还你了，你要不及时来取，谁牵走了可别怪我！”
说罢就要离开。
“哎哎哎！”
皮球在身后叫住他：“也罢，既然都要去南麓，那就一起吧，今晚上风雪甚大，这寺庙虽破，遮风挡雪倒也将就，不妨就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早再赶路吧。有千里马，天黑之前应就能到黔州了！”
南麓在黔州境内，距离黔州省成不过两百里。
卫止陌想想也是，这晚上的风雪的确很大，加上自己又不熟悉从东岳去南麓的路径，说不定整个晚上就白费在风雪途中。
听着皮球的口气，似乎去过南麓。
倒不如安安心心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早再行赶路，到了南麓之后，也好有精力登峰。
千里路程，灵虚子给了卫止陌十五天的时间，绰绰有余。
正是因为这个“绰绰有余”，反而让卫止陌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一趟要是仅仅只有登峰的艰险，灵虚子最多给他七日。
想必峰顶的那个怪物，凭着卫止陌自己的本事，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应付的。
人家能带着谏龙神剑等上南麓巅峰，在高耸入云的巅峰放肆地舞剑，据说剑身闪耀的蓝光闪电一般，十里之外可见，剑身发出的龙吟之身，同样是十里之外可闻。
既然如此，这谏龙神剑想必已经引起了江湖各路高手的注意。
觊觎谏龙神剑的，应该不止是灵虚门。
再说，当初卫止陌就是从南麓巅峰坠落下来的，倘真能等上封顶，就可以探出返回二十一世纪的“通道”了。
看着对面站着的皮球，突然感觉他取鲲胆是假，肯定也是冲着谏龙神剑去的。
只是人家不说，自己再穷追不舍把话挑明，那就没意思了。
心照不宣，未必不是好事！
这个皮球的嘴脸其实听耐看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小米牙格外洁白，红彤彤的脸颊更是可爱，像个娃娃。
卫止陌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假如皮球去南麓的目的和自己一样，他们的“日后”，很难说不会刀戈相见！
也罢，珍惜当下！
于是卫止陌就嬉皮笑脸地说：“也行，那就住一晚呗，有了千里马，不急一个晚上。想必皮球弟弟也不会趁我睡着了，一锤子砸了我的脑袋恩将仇报……”
皮球一听，刚才还红扑扑的脸颊顿时铁青，被气的！
“你走吧！”
卫止陌一愣：“为何？”
皮球歪过脑袋，不看卫止陌。
“既然我杜晨雪在你眼中是此等卑鄙小人，大侠你就大可不必与我这样的小人为伍！那匹马儿我也不要了，权当报答你的两次相助之恩！”
原来这个“皮球”叫做杜晨雪！
他这般一生气，卫止陌反而就尴尬了。
“哦哦哦，皮球弟弟，刚才天气太冷，说个笑话热乎热乎，你大可不必介意，大哥我给你道个歉吧……”
“哼！大哥，谁是大哥还不一定呢。你看我个子不如你高，未必年纪就比你小了。你想要居高临下？没门！”
杜晨雪还挺倔的，不领卫止陌的情。
卫止陌没想到西汉的人这般小器，开不起玩笑。
感觉自己的确伤害了杜晨雪，但又拉不下脸一再赔罪，只好说：“哎呀，有点饿了，吃个饼吧！”
说罢，就从包裹里掏出一块白饼，双手递给杜晨雪。
杜晨雪看了一眼那块干饼，嘴唇也不舔一下，不屑地说：“你刚刚不是说身上有几千两银子嘛，还吃这个？”
卫止陌身上是有几千两银票，但是……
“哎呀皮球兄弟啊，再有钱，这风雪夜的荒郊野外，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也找不到买酒买肉的地方啊。”
皮球冷哼一声，道：“算了吧，你就在这里等我，为了报答你的相助之恩，我保证在一炷香之后，让你有酒喝有肉吃！”
说罢，赌气似的擦着卫止陌的肩膀出了庙门。
杜晨雪的个头的确不高，不到一米七，足足矮了卫止陌一个脑袋还多，算是中等身材，而且纤细。
卫止陌看着他的背影，不觉愣了一下。
就这样一个小不点也敢闯荡江湖，还说要到南麓去取什么鲲胆。只怕这个小身板，只能对付一些小虾米了。
不过江湖凶险，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身怀什么绝技？
最起码，人家能从三合帮的眼皮底下，盗取两匹千里马。
这做贼的本事，卫止陌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