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洗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意,沅芷才把卫平给唤了起来。
不过这次,她倒是红着脸避开了一会。
方才终归只是主家醉酒,这会儿已经看似清醒过来,她多少还是怕苛责的。
等到卫平穿好衣物之后,她才上前帮忙束好发髻。
沐浴完毕后,卫平只觉得神清气爽,虽然还有少许醉意,可也不似先前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对于沅芷刚才的作为,他心里也是有数,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作为一个大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去责怪。
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沅芷低着头,将衣物抱入木盆中,然后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卫平顿觉好笑。
要给我洗澡的是你,如今害羞的也是你,这是要闹哪一出呀!
于是他便跟上脚步,倒要看看对方能沉默到什么时候。
沅芷只装作不知,端着木盆来到后院的井栏边洗涤。
虽然雒阳城中也有专门的洗衣妇,可她如今却愿意自己洗,不是为了省几个工钱,就是觉得主家的衣服必须得是这样才干净。
卫平也不说话,只在旁边看着,有时候还故意弄出些响声。
沅芷的脸越来越红,可心里的快乐如荷盖水珠,滴溜溜转动不定。
真希望能被主家一直看下去呢!
想着想着,沅芷忽然心里一阵难过。
自己都已经十八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娃娃都会走路了。
快乐是浮躁的,忧伤则是沉寂的。
就在这快乐与忧伤之中,沅芷不由的痴痴念道:
“若是主家肯要我,我就给他,然后一辈子服侍他。若主家不肯要我,我也一辈子服侍他。反正主家说过,我可以提要求,是不能赶我走的…”
“嗯?沅芷,你在嘀咕什么呢?”
卫平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婢子只是觉得主家又长高了些。”
沅芷慌忙拧干衣物,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是么?我方才好像听到什么服侍呀?”
卫平摸了摸鼻子,满头雾水。
沅芷啊了一声,刚想解释,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于是赶紧说道:
“我这就开门!”
卫平看着如同兔子开溜模样的沅芷,刚想调笑几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月亮都升起来了,谁还会来拜访?
难道就不怕时辰耽误久了,被那些查宵禁的宿卫郎官们,给逮着打鞭子吗?
念及至此,他马上追了上去,正想让沅芷不要开门,却依然晚了一步。
门外被灯笼照的透亮,立着不下于七八十人,一辆极其华丽的驴车被围在中间,看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家。
这算什么?
袁术的报复吗?
卫平想也不想,便转身要回屋拿剑。
准备拼命!
“哎哎,小郎君为何要走呀,我的主家还没下车呢!”
一声尖锐的嗓音,让卫平为之一愣。
就见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被两旁的人从车中搀扶了下来。
人还未至,笑声已传来:
“久闻卫郎大名,冒昧来访,还望不要见怪!”
不是袁术…
于是卫平停下脚步,回身施礼道:
“在下便是卫郎,不知阁下有何事吩咐。”
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走入院内,旁边的仆人已是递上名刺。
卫平接过来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洪刘,字金刀…
洪金刀?!
能取出这样的表字,也着实是个人才!
“怎么?我的名刺有什么不妥吗?”
中年男子脸色一僵,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
卫平正欲回答,却听到脑海中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
“叮,受到无鸡之谈者拜访,恭喜宿主获得声望1!”
“叮,受到无鸡之谈者拜访,恭喜宿主获得声望1!”
…
卫平顿时有种无语感。
无鸡之谈者,什么鬼?
“叮,受到无鸡且大志者拜访,恭喜宿主获得声望50!”
“叮,受到天子拜访,恭喜宿主获得声望2000(唯一)!”
卫平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这位主都被《三字经》吸引来了!
洪刘字金刀…
反过来不就是刘宏吗?
汉灵帝!?
“卫郎可是发现有何不妥?”
刘宏还以为自己的表演露出破绽,再次焦急问道。
“没有什么不妥,只是阁下仪表非凡,让我觉得甚是惊讶。”
既然刘宏连名刺都伪造好了,那卫平又岂能去点破,只是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这位荒淫无度皇帝的相关记忆。
“呵!都说卫郎是个妙人,如今一见果真与众不同!”
刘宏吃了一记马屁,心里头是快意无比。
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皇帝身份,不见得人人都会夸他。
此子。
眼光甚高!
当下不由仔细端详眼前的卫平,细葛单襦,丰神俊朗,实在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刘宏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天下间还有如此英俊的美少年!
若是女子,那该有多好!
卫平对着刘宏的目光,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这汉代的皇帝大多喜好男宠,最著名的大概就是,汉哀帝与董贤的断袖之癖。
莫不是这刘宏看上自己了吧…
不过仔细思量,好像自光武帝创立东汉以来,还没听说这种事情。
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于是简单寒暄过后,自然而然的就将刘宏迎入屋内。
待移来了小碳炉,置上茶具后,才又继续攀谈起来。
“市井之中《三字经》多是残篇,故而我不告而来,不知卫郎可否舍得让我一观。”
刘宏来这里也是临时起意,现在进了屋中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得又以《三字经》为借口。
“那有什么不可?”
卫平将最近书写好的纸拿来,心中也是揣摩着刘宏的来意。
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一份天大的机缘,必须得获得足够的声望才行!
可刘宏到底喜好什么呢?
记忆中好像除了女人,还是女人…
这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卫平心中陡然一急,立刻将铜灯移到刘宏眼前:
“还请阁下细看!”
刘宏眼睛一花,不由的凑到纸前:
“哦哦,有劳卫郎了。”
心里头也是暗自思量,这卫郎果然如人所说的那样,言谈举止都颇具有圣贤遗风。
趁此机会,卫平赶紧以眼神示意沅芷出去。
幸好这丫头一直低着脑袋,否则被刘宏这老色魔看中,那还不得逼着他弑君呀…
看了一会之后,刘宏便将纸收入袖中。
他可是对那些劝学至孝的语句不感兴趣,让他看到现在的原因,只是纸上的瘦金体。
“不知卫郎的字是与何人所学,实在是叫人万分感叹!”
刘宏禁不住再次夸赞。
“只是观院中兰叶竹枝形状,偶尔间所创,实在是入不得大家之眼。”
卫平微笑答道。
“呵,卫郎大才!此字若是不能入眼,那天下间还有什么大家可言!”
刘宏声音陡然提高。
他对那些书法好的人赏赐可不少,有人因此成了郡守,也有人因此成了刺史,就算连封为彻侯的都不在少数!
卫平沉默,此时说多了便是自傲,还不如不说话。
见状,刘宏继续说道:
“卫郎可知那鸿都门学,若是有机会,可否进入其中研究学问?”
这是要辟召自己么?
不过在见到刘宏两个漆黑的眼袋时,卫平还是觉得不去比较好。
虽然洪都门学里学者甚多,对于获取声望大有裨益,可刘宏这副纵欲过度的短命之相,实在是担不起他的长远计划呀。
要知道,即将步入诸侯割据的三国时代,最重要的是兵马才对。
对了!
兵马!
眼前的这位,不正是天下兵马的总扛把子吗?
瞬间卫平的思路清晰起来,摇摇头道:
“我的学问,又如何能比得上那些老先生,还是不要去的好。”
刘宏以为他只是在自谦,笑道:
“卫郎大可不必如此,我曾进入过鸿都门学,里面多数人的学问,还是远远不及卫郎。”
卫平故意叹口气道:
“阁下莫要劝了,鸿都门学实在是非我所愿!”
刘宏大惑不解:
“为何发出此言?”
要知道那些学子们,可是哭着求着要进入鸿都门学,怎么到卫郎这里就吃瘪了?
卫平目光深邃道:
“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
刘宏挠挠头道:
“此言何解?”
卫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这么霸气的诗还听不出来吗?
老子要当军官,还是最精锐的那种!
不过此时他也得耐着性子,再次忽悠道:
“先祖有云,男儿就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而还。所以阁下还是莫再劝了,实在是不敢有违祖制!”
刘宏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
“不知卫郎的先祖是?”
“长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