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九想，换个身份，他会帮烬花岄吗？
不、不会的，他清楚地知道，有个声音在幽幽说，你会折磨死他，充满快意地杀了他。
世界光怪陆离，他有些喘不过气。
冷宫夏热冬冷，缺衣少食。
刘氏尖刻的嗓音不断提醒他，去抢，去夺，不能这么没用，是你的，全是你的！
烬九内心暴躁想杀人。
可是有人突然的靠近，改变了。
他手指动了动，横生的暴虐停滞，生出几分茫然的滋味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的感觉，都聚集在唇上一点。
他忘了刘氏，忘了烬花岄和皇后，忘了追逐的权利。
此刻，只有一种感觉清晰。
烬九喉结微动，意识尚不清醒，但他想捉住这种滋味。抓住那唯一光。
很暖，还带着清甜的味道，像他曾孤单坐在宫殿处，看人间一场大雨之下，娇弱又倔强的花，一点点盛开。
他看得目不转睛，想过去揉碎它，可是最后，他居于宫殿之上，动也未动。
那约莫是他难得有的害怕滋味，渴切，又觉得恐惧。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却窥见了天上的星光。
十几年年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见天日。此时此刻，光终于又照到了他。
想抓住，最后连靠近都不敢。他盼着一束光，在这黑暗里待了太久，开始期盼光。
感觉更加热烈，甚至压过了隐隐的恐惧，他几乎凭着本能，热烈回应，盼她给予更多。
然而还未彻底采撷，额上点上来一根纤细的手指，烬九闷哼一声，没了意识。
谢研直接把他戳晕了，有点儿恼怒，烬九这个渣渣。
她在吮倾世花，可他在做什么？
她把烬九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指掰开，盘腿坐在他身侧。
烬九需要一只眼睛才能活，而今神器入体，她的眼，可以明澈不腐朽。
能让他不用丧心病狂夺取凡人和妖怪眼睛。
33没有说话，许是怕哭，它看着她穿书成为谢研，护佑谢研在这凡尘完成任务，可是却舍不得谢研受苦。
谢研倒是很平静。
所谓大道，不可能慷他人之慨。谁的眼睛不是眼睛呢，她要救人，那就自己来。
她解开烬九蒙眼的步，血浸湿布条。
谢研低声说：“今日救你，来日荒渊归来，你也得帮我。”
少年闭着眼，无声无息。
她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眼眶，谢研捂住自己左眼，疼得想哭。
这条孤独的路，一月苍冷的人间，不论如何她要走下去。
——烬九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桃树妖的树体中，腿上躺着一颗小脑袋。
谢研墨发散开，唇色苍白，倒在他怀里。
他抬手，触上右眼，发现眼睛竟然好了，而手中那个充满力量的奇怪物什，凭空消失。
难道那个东西，化作了他现在的左眼？
他皱眉，捏住怀里人尖细的下巴：“醒醒。”
谢研长长的睫毛一颤，虚弱地睁开眼。
她双眼缓了缓才聚焦，左眼一抹紫色微不可察散去，她眨眨眼睛，觉得有些干涩。
倾世花化作的眼，依旧漂亮，让人看不出真假。可是这只眼宛如琉璃玉石，并不能视物。
倘若遮住右眼，她的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33：白翎大人，为什么？
谢研：感动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善良？
33：是，感动了，很善良。
谢研没想到33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会儿，到底什么都没说。
树体内有轰隆隆的响声，还伴有滴答水声，树妖失去神器，变得不堪一击。
烬九说：“先出去。”
谢研点头，她扶着桃树内壁，努力想站起来，然而凡人之躯，强行转化神器，她现在全身没有力气。
滑落下去之前，烬九一言不发接住她。
红衣少年神色冰冷，把她背起来。
谢研不讲话，他便也懒得说话，背她一同走出去。
桃树内壁虽宽，却也还好，一段不长的路，谢研的胳膊软软搭在他的肩头。
烬九跨出桃树，回头再看，桃树妖只剩下枝干，失去倾世花，桃树无法在冬日开出桃花，也无法再自由移动，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烬九冷冷一笑，示意背上的少女：“引雷毁了这东西。”
谢研打起精神，催动阵法，以桃树为中心，玄雷劈下。一道道大腿粗的紫雷，劈得桃树妖哀嚎。
它没了倾世花，便没了自由移动的能力。
烬九背着谢研，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桃树被劈了半个时辰，方轰然倒下。
烬九要走，谢研虚弱开口：“我们还要找小悠。”
烬九说：“是你答应的，不是我。”
谢研无力地靠在他肩头。
烬九背着谢研，快要走出府了，又突然走回来，再次靠近桃树妖，树妖已经被劈焦。
“看了别后悔。”他冷淡地说。
谢研睁开眼睛，悲伤地看着桃树下女子尸骸。
她们身体被桃树枝干贯穿，已经成了桃树养分。
桃树长到这么大，杀了无数人，妙龄女子们的尸骸，和王公子一样，只剩下一具可怖的皮囊。
那么多人，甚至分不清谁是小悠。
谢研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