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施施然朝她们逼近。夜幕被雷电擦亮,轰鸣震响,映照着小妹倾国倾城的容颜。
“就像你说的,她那么好,为我所用,成为我的
人,焉有不可?就算变成恶魔又怎样。到时候她只对我一人言听计从,痴恋于我,岂不绝妙。”
她知道君上此刻根本不会醒过来,也不会听到她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所以她浑然不怕,好整以暇地说:“阿姐,让到旁边去吧。你以为你一个刚刚修炼出灵核雏形的人,能对抗得了我吗?”
白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我不让。”
小妹只是笑,而后一个眨眼,她竟已鬼魅般掠到了白翎身后,手已凌空悬于君上的发冠顶上,托着那一朵即将开放的黑色花朵。
“阿姐,你知不知道为了炼成这一朵八苦长恨,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我苦心孤诣,等的就是君上闭关的这一天。”
她压低身子,脸颊几乎贴上了君上的侧颜。
“她就要成为我的利刃,我的傀儡,要成为我的人了。你又能阻止什么?”
花落下。
命将改。
忽听得少女厉声,一力相阻。
“别碰她!!”
“你真的很可笑。”小妹渐渐失了耐心,“你知不知道…”
“换我吧。”
剩下的话就此断在唇齿间,天边一声惊雷破空,焰电撕裂夜幕。
小妹眯起眼瞳,问:“什么?”
白翎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入门才那么一点时间,学过的法术少得可怜,她注定阻止不了小妹,也不知怎样唤醒君上。
她手无寸铁,更无所长。
唯余血肉。
所以她只能说:“换我吧。”
小妹静了一会儿,才一声嗤笑:“你知道你在讲什么?”
“我知道。”
“八苦长恨花,是父亲呕心沥血、是我揉碎魂灵才培育出来的。”小妹直起身子,盯着白翎的脸,“你算什么,就你也配?”
“我…”指捏成拳,半晌,蓦地将脸庞抬起,“我或许不配,但却比君上合适的多。”
小妹眼神中有一点点光斑闪动:“…此话怎讲?”
“你说这朵花会催生人心中的仇恨。但是,若那个人心里干干净净,不怀丝毫怨怼呢?”
小妹静默片刻,笑了:“不可能。每个人心里都有冤仇,哪怕是君上也不会例外。”
但她的手却摩挲着长恨花的花瓣,渐生一股躁郁
白翎说的没有错,其实她这些年也在思忖君上是否可以成为长恨花的温床——万一这个人心底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呢?
再培育一朵花又要耗费时间心血,更何况灵魂分裂实在太痛苦了,她并不想经历第二次。
白翎见她犹豫,便上前一步:“这么多年了,你见过君上恨过任何人吗?”
“…”
“你说长恨花会吞噬心里的善和暖…这些东西对寻常人而言,或许不是全部,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君上。”
雨越下越大,万木萧瑟。
“白云,你就不怕她渐渐地失去所有记忆,什么好的都不再记得,你就不怕被人发现端倪吗?”
小妹蓦地眯起眼瞳。
瞳仁幽幽,似有蛇吐信滑过。
白翎在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心如擂鼓,嘈嘈切切,比雨更急。
“我不知你要做什么,但是,如果你非要一个人献祭,换我吧。”
“你…”
“我心里有恨,可以滋生。我没有太多纯粹好的回忆,哪怕渐渐缺失淡忘,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白翎在极力说服着刽子手把刀刃转而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如今还什么都不行,但是君上与伯父都说过我禀赋高,灵力足…我可以做到的。”
她细细战栗着,指甲没入掌中,却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
“我可以代替她,成为你想要的利刃和凶器。”
“我可以代替她,成为你想造出的杀人恶魔。”
“小妹。”她最后在白云面前站定,闪电惊鸿,骤风涌起,吹得雨幕倾斜,斜打入亭。
一阵又一阵冷意。
“换我吧。”
大抵是她切中要害,又或许因为小妹原本就不确定君上是否能让八苦长恨花生效,再或者,白翎当年表现出的灵力实在空前绝后,她结出灵核的时间甚至比天之骄子天君的儿子——林幸川,更快,快得令人眼红。
总之,小妹几番权衡之后,最终还是那一朵即将
盛开的黑色蓓蕾,打入了白翎心底。
做完这一切,小妹就坐在石桌旁,以手支颐,目光微微出神。
她并不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白翎为什么会替君上挡下这命中一劫?以生命、灵魂、未来与尊严。
他们明明才只有那么一年不到的师徒缘分而已。
她不懂。她这个后面被找回来的姐姐......
小妹看着黑色的花蕊从白翎的胸口融进去,明明是那样柔软的瓣叶,却似钢针能穿透人的血肉,刺到深处去。
这过程中白翎一直在忍,不吭声,直到花蕊犹如某种长着奇怪触手的蛊虫,一个猛子钻进她的心脏,白翎才终于呜咽出声,跪伏在了地上。
少女在自己面前颤抖,而小妹就那样静静坐着,玉臂清辉,高高在上,看白翎在自己面前痉挛,在自己面前呕血。
“很痛吗?”
“咳咳…”
小妹饶有兴趣地,目光依旧温和:“有多痛?我从来没有给人施过这种咒术,我真的很好奇…我的好阿姐,被长恨花穿心的滋味究竟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