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亮起。一夜未眠,守在故关门楼上,都尉赵羲面色苍白。其身旁官吏,亦是萎靡。苦盼一日一夜,未能盼来将军音讯。坠城而出斥兵,亦是无人回返,大事不妙也。
“如实记昨日至今之事,驿传邯郸,急报大王。”
“诺。”
“书毕,先拿来我看。”
“诺。”
眼看军吏走去楼中,赵羲只觉心力憔悴,眼前恍惚,不由腿上一软,身躯晃动,似要栽倒。一旁官吏忙是上前搀扶。
“无事。”
赵羲抬手止住众人,走近胸墙,伸手按住粗糙岩石,为其冰凉所惊,却是并不离手,愈抓愈紧,恨不得手指抓入顽石之中,疼,血肉之躯何苦与顽石抵死。放松十指,赵羲细看关前秦人军垒。一夜之间,秦人已依托林渊军旧营垒,筑成土木长壁,似欲守御此地。地上林渊军所遗无头尸身,早已运走不见。我是不会出关攻尔。我待援兵。其心中念,忽于秦人壁垒军阵之上,看见故关影子,不由咬紧牙关,十指握紧成拳。
“呀!”
赵王一拳击在案上,怒吼中又一把掀飞长案。一旁管事宦者,身后侍候宫女皆是惊颤,噤若寒蝉。
殿外,宦者、宫女听得动静,是心惊肉跳。惟殿下值守卫士执兵挺立,于星光灯火下,稳如磐石。
“速去,叫相国回来!”
偏殿内,赵王发泄过后,立时道。管事宦者应声而出,一边吩咐去召相国,一边叫小宦者和宫女进殿收拾。
回到家中,方登楼,抱住美人揉捏亲热,听说大王召,平原君顿时一翻白眼。
直到进王宫,在偏殿看到故关发来战报,平原君心中再无抱怨,面目冷冷,急思对策。
“相国以为如何是好?”
赵王问。平原君手拿战报,反问道:
“大王何意?”
“寡人欲束甲亲至故关!”
“邯郸何人守之?”
“以相国之意?”
“臣以为,可发太原之兵援赵括,一可解围,二可里外合击王龁,必败秦人。”
“只是,若太原兵动,秦人攻我太原,岂非白送一般。”
“上党形势,即如此。与其南北僵持,不如一心,先击败长平之王龁军。其大军溃,则上党满盘皆活。况且,秦人集兵于长平,未必有兵击我太原坚城。”
“长平重兵云集,必非一日之功也。若太原兵动,秦人或乘虚而入也。先王三十年,秦借道韩上党,尚且击我。况今日乎?若其得太原,反又南上击故关,岂非更急?又或其东进,兵锋直指邯郸,岂非休矣?”
“大王不必如此多虑。秦人之兵亦有数,无力攻我国都。至今皮牢仍在我手,即可见秦人兵之不足也。至于其得太原后,南上击故关,确实危急。然兵者,本险道也,皆无万全,惟争一息之胜也。先胜者强,败者俱亡。待击败王龁后,赵括将军自会乘胜杀敌,所失之土自是尽复也。”
“赵括何以被围?”
“大王勿急。兵者诡道也。王龁知廉颇去,赵括代将必发兵击之,预先设伏,张网以待,亦是可能。臣熟上党地。故关外,多山岭,树木茂密,可设伏之处甚多。”
“赵括何以被围?数十万人,岂是能轻易围住!”
“臣亦疑之。都尉赵羲乃稳重之人,应有其据也。然,前夜被围,何以此时方报来?”
“皆如廉颇一般耳!气杀寡人!”
“大王,或可召廉颇来议。”
“不必。舍廉颇,我赵国无人乎?”
“赵括新代将,手持重兵被秦人围于野,事甚大,可召大臣来,连夜议事。”
“寡人亦有此意。召平阳君,楼昌,乐乘来偏殿议事。”
“诺。”
管事宦者应诺离去。
赵王碎碎念,大发怨气,平原君只当耳旁风,边吃案上果食,边听,偶尔饮水,附和一二。待得平阳君到,赵王方止抱怨,请其看都尉赵羲战报。平原君仍自慢慢饮食。平阳君观后,额上冒出冷汗,放下战报,却是不语。
“平阳君可有良策?”
“臣无良策。”
“有何策?”
“臣以为,当遣使咸阳,命郑朱速与秦媾和,以解赵括之围。”
“秦即围赵括,岂肯媾和?”
“可将上党献于秦。”
“岂有此理!寡人与秦军争上党,战未果,岂可徒献上党耳!”
“非徒献也。救回赵括重兵,如留源头活水,来日再战不迟。”
“岂有此理!”
赵王拂袖大怒,扭过脸去,不看平阳君。殿内一时沉闷至极。平原君亦是停下饮食,正襟危坐。直到楼昌来,气氛方是稍缓。看过战报,楼昌与王对曰:
“请大王发援兵,以破秦围。发使者,以助郑朱媾和。”
赵王不语。待乐乘来后,看过战报,即道:
“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赵王顿觉有新意,准其讲。
“请大王今夜即发邯郸守军,入上党。明日即可出故关,与赵括军内外合击,大破秦军,上党即定矣。”
“妙计!寡人束甲亲领军入上党!”
“大王不可!”
乐乘、楼昌、平阳君,平原君一时异口同声道。
“有何不可?”
“臣愿领兵援上党。”
乐乘自荐道。平阳君冷哼一声:
“哼,妄动邯郸守军,汝可知罪?”
“何罪之有?”
乐乘不动声色平和反问道。赵王不语,观大臣如何言。平阳君厉声道:
“邯郸乃国都,维系赵氏社稷安危,国之运命所在也。邯郸在,则赵国在。上党不过一郡耳,与邯郸之重比,何异鸿毛?岂可罔顾国都之安,而轻动守军,为一时一地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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