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大帅府。
主室闹得鸡飞狗跳,冯德麟拎着鸡毛掸子追打冯庸,招招狠辣。
“兔崽子,你要翻天啊?”
“数个月不回家,在外边沾花惹草,老子脸上都骚得慌……”
被痛打的冯庸这才清醒,狐疑的望着冯德麟,“爹,就为这事?”
冯庸还以为冯德麟因为八个警备排迁怒他。
“还就为这事?”冯德麟气的吹胡子瞪眼,摇头晃脑去拎当年反俄的长刀扛在身上。
“凤至那丫头好样的,老子我越看越喜欢。
你呢?啊,瘪犊子玩意,”冯德麟的心目中,第一位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第二位便是那些‘不义之财’。
于凤至在经营的方面可谓恐怖,一个人胜得过冯德麟手下的所有会计。
并且搭理的条理清晰,天生整顿家族产业好手。
数月来,冯德麟的‘不义之财’翻了几翻,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富可敌国。
他也算安享晚年了。
谁承想,那些眼线的消息说,兔崽子冯庸有家不回又在外边喝花酒,气的冯德麟火冒三丈,整个人都烧着了。
于凤至近日来的悲恸神情也难以掩饰。
这不,趁着冯庸要送沈阳大帅府八个警备排直接拘下冯庸,痛扁一顿。
突然间,冯德麟泪流满面的扭头跪在地上,直面主室内陈列的列祖列宗排位,双手合十,热泪盈眶。
“我老冯不是人,生下这么一个孽种。”
“对不起列祖列宗啊,兔崽子,你就不能安稳点?”
‘……’
冯庸起身去搀扶冯德麟,“爹,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夫妻间的事,我能处理好。”
冯庸也意料到好多天没给于凤至交公粮,是有些祸事了。
“屁,”冯德麟啐了一口冯庸,“那偏方安置的女人呢?
你当我老冯的眼睛是瞎的?长得祸国殃民,你想做什么?养狐狸?”
“兔崽子,在外边这么乱,你要作死啊?”
冯庸闻言,摸了摸鼻子,话锋一转,“爹,你怎么没问这八个警备排的事?”
冯德麟也是心脏不好,激动了片刻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问什么?你小子把张小个子搅得鸡犬不宁,我还问什么?”
“老子早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自家儿子让汤二虎围了,做老子的不应该出头?”
“他妈的,你小子也是怂,汤二虎枪都架你脖子上了,你他妈怎么不说一枪蹦咯这狗日的。”
‘……’
冯庸没料到‘便宜老爹’这么虎。
对于这种老一辈的思想,独苗就是一脉单传的血脉,有时候比自己小命儿都重要,像冯德麟这种老古板,自然把冯庸视若珍宝。
最起码,会在大是大非面前帮衬冯庸。
“爹,我听说汤二虎要反啊,”冯庸倒了杯茶端给冯庸消气。
“反?哼哼,早反了,”
冯德麟很容易被带偏了话题,甚至忘了刚才为何生气,“刚才还电报我,要我一同针对张小个子,逼他下野。汤二虎是头喂不熟的狼啊,亏得张小个子在他身上投资了那么多。”
冯德麟素来是个直肠子,说话大大咧咧,怎么难听怎么说。
喝了口茶陷入沉思,好像一下断片儿了。
“爹,汤玉麟要你一起反张七爷?你怎么看……?”冯庸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这就是冯德麟开始走下坡路的始端。
见到冯庸凝重的表情,冯德麟鼻音轻哼,“原本是要答应的。
那张小个子威风过头了,老子早想着怎么敲打他。要不是那汤玉麟威胁你,老子直接就答应汤玉麟了。
妈了个巴子,”
冯德麟披头散发的锤桌椅,“老子的兔崽子,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冯庸听到上半句话的时候捂住脸,犯愁不已。
合着先前说那么多都白说了?这个老爹果然是三秒钟记忆。
明明告诉他静待天时,不要主动和张作霖作对。
幸好冯庸的举动产生某种蝴蝶效应,还是好的影响,间接的给冯德麟腾出思考的时间,足够冯庸给他出谋划策。
人家张七爷好歹也是个有脾气的,你冯德麟联合汤玉麟电报袁大总统要张七爷下野,这不是打张作霖的脸?
自此兄弟关系当然会有间隙。
“爹,你糊涂啊,”冯庸一拍大腿,“那汤二虎自己想死还要拉你垫背。
妈的,这汤二虎太不是人了,四处祸害人。”
察觉到冯德麟微变的脸色,冯庸火上浇油的咒骂,“爹,汤二虎是什么东西?卖黑疙瘩就属他卖的兄。
您老英雄一世,怎么就被‘东北王’这个虚假名头给迷了眼?”
见到冯庸痛彻心扉的表情,冯德麟也不敢懈怠,凝重起来,静待下文。
“他汤二虎在张七爷那边讨不到便宜,就拉你做垫背。
他打他的,关咱们什么事啊?凭啥咱要出力?而且,爹,你觉得一个小小的汤二虎能扳倒张七爷?”
冯庸一针见血,从实际出发。
“有我,则不同,”冯德麟踌躇满志。
“那当然,”冯庸不反驳,“可是这就成了爹,你给汤玉麟出头了。咱欠他钱?还是睡了他媳妇?凭啥啊?”
冯德麟摸了摸额头,陷入纠结,低吼道:“是啊。凭啥啊。”
奉天自己打自己的,他冯德麟插手做什么?
见到冯德麟终于回过神来,冯庸就引导冯德麟接下来怎么做,“爹,汤玉麟那边先别拒绝。
你儿子这次破财消灾了三十多万才击退了汤玉麟的虎兵,敲诈回来。
就说给钱,就给他汤二虎撑腰。这迫在眉睫的关键时刻,汤二虎又不是什么穷人,虽然舍不得但会给的。”
“另一边,和张七爷通气。在汤二虎给钱的刹那,就派四个团把汤二虎的74旅有生力量给办了。”
“这样一来,钱有了。
您作为奉天的帮办,有义务维护奉天治安,听说您雷厉风行办了一个旅,谁不如雷贯耳?奉天那边威信也有了。
张七爷交情也更深了。
张七爷跟您不见外了,儿子我在奉天也更好发展。”
‘……’
室内气氛突然平静下来,沉咛半晌,冷静才被打破。
冯德麟猛地一拍大腿起身,双眼如炬,好似年轻了十多岁,“是理。”
“痛快,痛快人儿。”
“小子,送你出国还是学了点本事,哈哈,好。那你说派谁去收拾汤二虎?”
冯庸心里暗暗白了一眼,这还不明显吗?
“当然是你的得力干将,汲金纯了。”
汲金纯是一号人物啊,可惜了,自家老爹不会人尽其才。耽搁了这么一员猛将发展。
某种程度来说,汲金纯也是个军师干才,守护东三省避免被日俄侵犯,硬生生是死守前线。
在郭松龄叛变的时候,如果不是汲金纯舍命死守奉天北关,郭松龄早就把张作霖的脑袋当夜壶了。
“爹,汲金纯是个干才。
儿子路过咱28师的防区时候,见到汲金纯调度明了,思路清晰。军士素养极高。关键此人义薄云天,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完全信得过。”
“这样的人,能当做心腹,也是咱们荣幸。”
在历史中,冯德麟因为要复辟‘清朝’被直系抓了,押在地牢。
那时候汲金纯已经被张作霖收入麾下,可即使是如此,汲金纯都冒死求情张作霖救冯德麟一命。
这样的部将,很难不让人爱。既能打,又忠诚。
冯德麟默默地记下了冯庸的话。
……
路过大帅府花园,冯庸回到偌大的古楼房间,这里摆满金银细软,在客厅门梁挂着一张偌大的沉香木写了四个硕大圆润的字样‘往紫金龙’。
女子身穿艳丽的红色旗袍,头发微卷,脚踩精致的艳色高跟鞋,正背对着冯庸拨打算盘,书桌上摆放账册。
冯庸小跑两步,一把从背后抱住女子,“大姐。”
只见,于凤至这张俏颜上写满了哀怨,见到冯庸刹那,泪珠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