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声响,玉罄交击。
随着庆帝口谕开席,北齐的人才松了口气,觉得背后冷汗打湿。
在场之人此时心思各异,余光侧盼。
聚焦在皇位之上的庆帝,以及那悠闲喝酒的裴序。
今日京都风言喧嚣,都是事关这位军枢参谋的。
若说与长公主之事只算轶闻,庆帝不提,无人敢论及。
那身为居中郎,监考春闱,而后明目张胆的出售名额。
价高者得。
收拢数百万金银,无数奇珍异宝,绝色佳人。
引得赴京考生怒不可竭,怨声载道。
这就令百官不得不重视了。
尤其都察院。
他们原本对于这位玉骨如仙的裴大人,还是极具好感的。
可如今,北伐大捷后,这位裴大人似乎持功傲慢,开始贪图享受了。
这令他们痛心疾首,也开始弹劾参奏。
可惜,奏折在御书房堆成山,陛下都没有回应。
今日陛下设宴,百官在席。
都察院的御史们早已做好准备。
要在这朝殿宴席之上,参这位居功至伟的裴先生。
以其功绩,裴先生不会有性命之忧。
希望以此教训,能让裴先生清醒,切莫误了大好前程。
裴序喝着酒,品尝皇家的宴席。
庆帝看到他悠哉悠哉的样子,心中即是好气,又是无奈。
自己不过提醒和试探。
就这般声嘶力竭的反应,让他都怀疑自己是否过分了。
心中轻叹声。
以今夜宴会,帮你挽回一城,也算是朕宽宏大量。
宴席过会,此时有官员起身,踱步至中庭。
所有人纷纷停下,知道这场宴会,真正拉开了帷幕。
“臣,都察院御史,有事参奏。”
庆帝慢悠悠的放下筷子,拎起黄绸缎擦了擦嘴。
眼都不抬:“何事。”
御史取出奏折:“臣,弹劾军枢参谋裴序,以权谋私,收受贿赂,贩卖春闱名额,罔顾天下学子十年寒窗苦读。”
“此乃断绝我大庆人才选拔途径,掘大庆万世之基石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
都察院的官员纷纷出席,跪地应和。
“臣等!望陛下明察!!”
齐齐高呼,掷地有声,回荡朝殿之内。
庆帝置若罔闻,扔下绸缎,目光斜蔑。
“裴序,你有何说法?”
裴序饮尽杯中酒,作揖道:“全凭陛下定夺。”
“好。”
庆帝重声应答,目露威严的扫向弹劾官员。
“尔等可有证据。”
御史们露出自信神色,呈上名录。
庆帝简单看了眼,随手仍在一旁:“一派胡言!”
四字一出。
忐忑不安的官员心神安定,犹豫不决的官员稳稳坐下,期待的官员心中叹息。
看来陛下要保裴序,这些御史不过做无用功罢了。
御史们冷汗滑落,神情惊骇。
廓然抬手,冒死进谏:“陛下,证据确凿啊!”
“哦?”
庆帝闻言,眼神微眯:“尔等是说朕老眼昏花咯?”
“臣不敢!”
御史纷纷磕头。
心知陛下要庇护这位国之重臣,却心有不甘。
“陛下,裴序收受贿赂数百万之巨,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更有绝色佳人。”
“此等肆意妄为的行径,不能姑息啊!”
“三度北伐,虽然功高,可功过不相抵!”
“望陛下明察秋毫!”
御史不依不饶的进言。
庆帝都不耐的轻拍桌案:“好了。”
而后看向裴序:“说说吧,怎么回事。”
语气无奈而亲近。
让御史的心都凉了。
陛下此话深意,就是全凭裴序之言,只要他说没有,证据确凿也没有。
裴序悠然起身,手中拎着酒壶。
原本庆帝只要裴序说句绝无此事,就揭过。
可看裴序此时的行动,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裴序拎着酒壶喝了口,步伐洒脱而散漫。
踱步于御史们身前。
“你们说我受贿,是!”
轰!
裴序一字,引得全场轰然,百官神情震动,陈平平双目微眯,范健无奈叹息。
庆帝神情沉静,难以揣摩。
裴序俯瞰跪地的御史:“春闱名额,权贵分配,考官受贿,天下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付诸流水。”
“这不是常态吗?”
裴序轻笑声,踱步中庭,环视百官。
其中许多都是近日送他钱财之人。
“往年如此,今年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大家都这般做,难道我就做不得了?”
裴序目光冷淡,看向那些死柬的御史。
“尔等往年瞧不见此事?怎么往年不参,今日参我了?”
“是我太过明目张胆?收受数额过大?”
裴序笑着摇了摇头。
白衣裳宽袖飘扬,举起酒坛畅饮:“我三次北伐,劳苦功高,想贿赂我,岂是三两银钱能打发的?”
“尸位素餐,欺压百姓者能贪。”
“我这居功至伟者就不能贪了?”
砰!
“够了!”
庆帝怒拍桌案,满桌佳肴落地,百官跪首。
他全然无视,目光凝视中庭站立的裴序。
裴序淡然回望:“陛下,臣未说完。”
“朕说,够了。”
庆帝话语低沉,如即将苏醒的睡虎,发出低吼。
裴序摇了摇头。
“陛下,他们都是这般做的,臣不过同流合污,和光同尘。”
“何况,打了三年仗,北伐大捷。”
“身为功臣,我就不能享受享受,载歌载舞?……”
“裴序!”
庆帝再度打断他的话。
裴序却仿佛没有听闻,拎着酒壶,在百官前踱步走过。
“宰相,尚书,侍郎,寺卿,给事中……”
裴序一个一个官职念过去,轻笑问道。
“你们,贪吗?”
“裴序!”
庆帝愤怒的喝声响起,怒发冲冠,皇威浩荡。
是真的被触怒了。
陈平平都低下头,深感这次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