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床下的一只小强。”明日君轻描淡写地说，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
“竺青青的事，这回该告诉我们了吧？”柏小龙问道。
明日君一笑：“那个老浪蹄子也钩了你的魂儿呗？好吧，既然你一定想知道，既然你自找的……”
他掏出手机，慢慢翻检了几下，往刘氢的手机QQ上传了一个东西，刘氢又转给柏小龙。柏小龙有些字不认识，刘氢只好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那是一张古旧的《盛京时报》的胶片电子版，“搜奇罗珍”版面上讲了一桩当时的奇案秘闻“毒烟计”——
“数月来，M城发生针对妓女的连环残杀案，多个妓女在夜中被骗出杀害，杀人者极其残忍，被害者之血液被缓慢放尽而死，一时间风声鹤唳，南北市场娼馆、书馆纷纷歇业或雇打手保镖。然而收效甚微，每礼拜都有被害者，谋害对象已不限于妓女。南市场潇湘书馆有一奇女子，花名竺青青，为一挚爱姐妹复仇，藏剧毒于香烟内，夜里在街头深巷中往来逡巡，终于诱出行凶者，行凶者将竺女挟至大西门外陶然巷中，欲行残害之际，竺女与之攀谈，一同吸烟，遂双双浮尸毙命于地。此事之内幕，为竺女随身携绝命书所披露，潇湘书馆其姐妹者亦有透露。惟其奇中又离奇者，为连环杀人者之真面目，竟为城西国高之模范教师戴庆双，其人平日温洵儒雅，口碑颇有师德云云。”
“原来这是她真实的故事？”柏小龙有些怅然若失。
“那之后，有M城里的几个高人帮了她一把，让她一魂不散，可以一直留连人间。而那个凶手戴庆双也不甘心，一直若即若离地跟着她。”明日君补充道。
刘氢和明日君说起“戴庆双”的名字时，只见那大鬼的身子逐渐抖动起来，突然剧烈地一颤，喀喇一声裂为两半，里边钻出个厉鬼来，这下柏小龙和刘氢认出来了，正是前一次在巷子里袭击贾佳琦的那家伙，怪眼滴血，獠牙尖利，十指如戟，这厉鬼怨气极深，满屋子都是血腥气味。
“你们这些小爬虫，靠这些下三滥东西算计我！我要你们死！”厉鬼狂怒不已。
“娘道，你太坏了，领了这么个纠缠不清的玩意儿来！别忘了这故人巷是有规矩的。”明日君腻烦透了，示意刘氢马上解决掉厉鬼。
故人巷的规矩，刘氢知道，柏小龙不知道：在这里，一天只能杀一个人、鬼或者妖。明日君刚才割下了大鬼的头，已经算杀一个了。
厉鬼不管不顾伸出尖爪，直扑明日君。
明日君苦笑闪开，厉鬼一击不中，腾身又跟上来，张口要咬明日君的后脑勺，明日君身子向下一沉，厉鬼冲力过大，索性就奔着刘氢的脸划拉过来，刘氢心里没底，向后急闪，堪堪躲过了一击，左手里是那个喷狗血的瓶子，右手里是蓍草精华油的喷剂，他像手持防狼罐的女子面对色狼一样，对着厉鬼的方向一顿乱喷。
厉鬼又去袭击明日君，明日君一边闪躲一边抗议：“娘道，你往屋里喷的什么东西猫尿骚气的，给我收起来！”
刘氢好像根本没听见，一个劲儿就是喷狗血和蓍草油。
明日君气得想先去抓住他，把那两个小罐子抢下来。
厉鬼被这些狗血弄得恼羞成怒，发狂起来，像疯了一样，喊动着直冲闪在门后的柏小龙！
“啊呀！”柏小龙猝不及防，一下被厉鬼扑倒。
“坏了……”刘氢心下叫苦：忘了我还带了个菜鸟来。
明日君静静地看着被厉鬼压在身下、不住惨叫着的柏小龙。
房间里静了下来，弥漫着种种怪味，小鬼们四处逃窜，柏小龙的叫声显得格外刺耳。
刘氢逐渐反过味儿来了，过去仔细观瞧，只见柏小龙闭着眼睛鬼哭神嚎，而压在他身上的厉鬼却动也不动。
他试着推了一把厉鬼。
厉鬼软软地滑落到了一旁。
刘氢和明日君这下看得清楚：厉鬼已经“死”了，也就是被灭掉了。
柏小龙躺在那里，他的两只手还张在自己的胸前，左手里是空的，而右手里却有一个东西。
那是厉鬼的心脏，还在顽强地跳着，汩汩地淌着血。
明日君惊诧地看着这景象。
刘氢很尴尬地拽了一下柏小龙：“喂，行了，那家伙完蛋了，你还不起来？”
柏小龙刚才几乎被吓破了胆，这阵儿理智逐渐恢复，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个正在蠕动的肉块，“啊呀！”
他一把将那“肉块”扔了出去，厉鬼的心落在地板上，房间里的小鬼呼哨着冲了上去，围在那心脏上撕咬啜食着，像一台台抽动起来的小水泵。
“怎么死了的呢？”柏小龙也吓傻了，跟逼视着他的明日君、审视着他的刘氢面面相觑。
明日君看着柏小龙的眼睛里露出凶光，操起了水果刀，嘴里叨咕着什么。
刘氢提醒：“你们这里不是有规矩么？每天只能杀一个。你们俩今天都足额了哦！”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和罗刹鬼有什么关系？”明日君低声问刘氢。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别乱问！”刘氢也有些火了，心里埋怨明日君何苦不依不饶。
“你这话啥意思？”柏小龙有点缓过神儿来了，心里说这个明日君神神叨叨疯疯癫癫，越看越不像善类，所以言语中对他也不客气起来。
“得了得了，你这是非之地我们也不久留了，告辞。”刘氢拽着柏小龙就往外走。
他们出了屋门，院子里已经满是晨光。
“站住！”明日君追出屋门，喝了一声。
“还有啥事？”刘氢暗暗捏诀，回过身警惕地问。
只见明日君站在屋檐下，背着手，对柏小龙说：“这件事，先搁下。你答应的事，要记着。”
“当然记着。”柏小龙应了一句，抬腿继续向外便走，他打心底开始烦这个人：这么冷漠刻薄的主儿，师父当初又是为啥收他为徒的呢？
柏小龙先出了院门，刘氢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明日君轻轻提醒他：“你也加点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