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山有灵。
这并不奇怪。
在这个草木山川皆可成精，号称有神明八百万的国度里。大山有灵简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会因此而感到惊异。
可当梓山之灵无差别地攻击所有进入大山中的人类，就像是一只深不见底的巨口吞噬着一切闯入者，并且连骨头渣都不吐出来的时候。人们方才意识到，这个“梓山之灵”根本不像其它山灵那般友好。
——如果说其它的山灵是每年献上一对童男童女就可以保护人类的平安，那梓山之灵就是无差别地拒绝一切人类，只留下桔梗这样拥有特殊灵魂的人留存于此。
陆离也留在了这里。
“这么说来，师兄也是纯洁之人？”
经过一番推理，小巫女得出了一个令她瞠目结舌的结论，且下意识地将这个结论说了出来。
她的情商本来没有那么低的。
可是奈何，在之前这个一个月的共同生活中，她从陆离的身上见识了太多的“卑鄙”。
偷袭，陷阱，假装示弱……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连小女孩的同情心都可以利用。
桔梗一度觉得，她这个师兄和妖怪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妖怪只能在夜晚活动，而陆离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能不停地算计她。
可现在，陆离却告诉她。他也是通过了梓山之灵的考验，可以长期停留在这座灵山中的“纯洁之人”？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着小桔梗脸上呈现出来的那种毫不遮掩的狐疑表情，陆离毫不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
“别的姑且不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难道不是我一直在照顾你么？”
“你应该为此心存感激，并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报答我的才对！”
“是，是~”
“等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师兄。”
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明显是为了应付而进行的棒读。
不过，在下一瞬间。
当小巫女决心跳过这个话题，开启一场新的讨论后。
她的语气，又重新变得小心翼翼，且充满期待起来。
“师兄？”
“嗯？”
“咱们去退治妖怪吧。”
……
桔梗想要去退治妖怪。
这个想法并非她的一时兴起，事实上，她早就想试试自己现在的本领了。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通过这一个月左右的训练，桔梗觉得现在的她简直是强的可怕。
箭术方面姑且不论，毕竟她还从未对陆离造成有效伤害。可符咒方面她已然是有所小成，在极端情况下，她甚至可以摒弃“符纸”这一载体，直接用灵力在空中绘制符咒。
——这样的符咒虽然在效果上是差了一点，但胜在方便，纵使是在面对一些突发危机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至于陆离……现在的他则是在犹豫。
不是在犹豫去不去退治妖怪，而是在犹豫去哪里退治妖怪。
【叮，你触发了任务：妖怪退治。】
【你有两个选项。】
【选项一：据传闻，东南方30公里的山村中有妖怪出没，讨伐它！】
【任务难度：C】
【任务奖励：灵压+10。】
【选项二：据传闻，江户城的木桥上有妖怪害人，讨伐它！】
【任务难度：C】
【任务奖励：鬼道熟练度+10。】
两个任务，难度相同，奖励也不分上下，选谁都差不多。
陆离决定将选择的权力交给桔梗。
“村庄还是江户？”
“诶？还可以进城么？”
好吧。
看小巫女那莫名期待的样子，陆离就知道，她其实并非那么着急地想要上岗，履行她身为巫女应该承担的义务。
她只是在这座总是烟雾缭绕的大山中呆腻了，想换个地方看看新鲜的风景罢了。
……
梓山距离江户城不算太远。
但也绝对算不上近。
直线距离超过五十公里，走山路最少要乘三倍。
再加上山坡的高度……这一趟走下来，基本上等同于在平地上走两三百公里。
纵使陆离与桔梗的身体素质已经异于常人，可要想走完这一趟，也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他们是在傍晚时分出发的。
出发前的桔梗兴致昂扬，她带上了一切她能够带上的武器装备。巫女服的内衬中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堪称一个人形自走军火库。
可枯燥的旅程却消磨了她绝大多数的兴趣。
漆黑的夜色下，陆离和桔梗沿着山路小心行走。他们时时刻刻提防着有可能在夜晚出现的妖怪——可事实证明，比遇到妖怪更加可怕的是连妖怪都遇不到。
从黑暗中诞生的妖怪，以传播恐惧为使命，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身影。
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地方连妖怪都没有。那就说明这个地方是真的荒凉，连一缕人烟都看不见。
“是因为梓山之灵的缘故么?”
桔梗有些奇怪，梓山之灵的传说是很可怕。可梓山本身的规模却很小，以它的影响力完全不至于让着方圆几十公里内连个人烟都没有。
陆离则有些沉默。
山里人少是理所当然的，但人烟稀少到这种地步却是有些匪夷所思。考虑一下原因，要么是有大规模的人类迁徙活动，要么是有大规模的妖怪害人活动。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件好事。
前者意味战争，后者意味有强大的妖怪组织曾经在这附近活跃。
“而且，如果是做最坏的情况去考虑。”
“很有可能……两者都是。”
一天一夜之后。
精神有些疲惫的陆离，抬头望向前方。
夕阳西下，傍晚的江户城映射着火红色的光辉。
看起来似乎很漂亮。
可当陆离开启“灵视”，以死神的灵压去窥测这座城市时，看到的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妖怪的妖气，人类的血气，死者的死气。
这三种气息混合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不详的黑红色气息，让这座城市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在……熊熊燃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