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因为粮草。”
朱元璋表现得有些烦躁。
想了想,朱元璋转头看向户部尚书杨训文,问道。
“户部那里还能挤出来多少粮草?”
杨训文见状,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
户部尚书难当啊。
他就知道,叫他来,准没好事。
那帮丘八大爷们,整天就知道打,到头来,为难的还不是他这个户部尚书?
不过,谁让他当了这个差呢。
心中腹诽了几句,杨训文恭敬见礼,回道。
“禀皇上。”
“按军中规制。”
“一名士卒,每天需一升五合(一升当十合)粮,一个月按三十天计,就是四斗五升粮食。”
“此次皇上兵出十五万,一个月就是六万七千五百石粮食。”
“这还只是人。”
“战马吃的更多,士卒一日一升半,战马就得三升,还要有干草,盐巴。”
“而且运粮还有损耗,塞北关外那么远,这又是一大笔。”
“具体损耗,《史记》等史书里都记载得明白,“千里负担馈粮,率十余钟(一钟三石)而致一石。””
“这么算起来......”
朱元璋一个农民出身,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一见杨训文算个没头了,连连摆手打断。
“得得得得~”
“你也别给朕算了,算得朕是头晕眼花。”
“你就给朕说,户部还能拿出多少天的粮食?”
杨训文见好就收,也不继续纠缠诉苦,而是掐指闭目心算了一会儿,回道。
“不算此前已经运转的半年粮草,臣至多再挤出两月之粮。”
其实杨训文最少还能挤出四月之粮,但朝堂上的手段便在此处。
杨训文很清楚。
他要是实话实话,那皇帝绝对敢逼他筹措半年之粮。
然现如今就不一样了。
上报的是两月,那剩下的那两月就是自己的功劳了。
这下也算是给自己留足了闪转腾挪的余地。
...
朱元璋未尝不知道这朝堂上的猫腻,不过也是人之常情,既然要人家做事,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
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下,朱元璋捏了捏眉心,吩咐道。
“朕不管。”
“户部最少再给朕凑出三月之粮,若是大军因粮草不足而败,尔提头来见吧。”
杨训文面露为难。
“这...”
不过在皇帝的逼视下,杨训文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臣遵旨。”
“绝不敢负皇上重托。”
暗地里,杨训文舒了一口气。
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朱元璋也不理会这个,而是重新看向大都督府同知沐英,嘱咐道。
“英儿。”
“你把你刚才所想的那些推测再与同僚们商议商议,然后就写成文书,送到魏国公那里。”
“算是给魏国公提个醒。”
“顺便再告诉他,粮草朕又给他凑了三个月的,稍后就送到,让他稳扎稳打。”
说到此处,朱元璋又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摆手道。
“算了。”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省得到时候又埋怨朕干涉他用兵。”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就让魏国公看着来吧。”
说罢。
朱元璋留下众臣于武英殿内议事,而他自己则是去了后宫。
本就处理政务劳累了大半天了,刚才又被户部那一阵算术念叨吵得脑壳都大了一圈,他得去缓一缓。
......
坤宁宫。
皇后寝殿。
朱元璋伸手制止了就要见礼的一应宫女内侍,刻意放缓脚步,轻声走到了正在发呆的马皇后身边。
“怎么,又想大儿了?”
一见马皇后一副呆愣愣,眸眼中含泪的样子,朱元璋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提起这个,朱元璋不由得闪过一丝深藏已久的哀伤,缓缓一叹后,就伸手想揽马皇后入怀。
马皇后惊醒回神,从朱元璋怀中挣脱,抬手轻点拂掉眼角的泪珠,回身坐正,问道。
“皇上怎么来了?”
“臣妾就是,就是一时无事瞎想罢了。”
“让皇上烦忧了。”
朱元璋抬脸侧视,佯怒道。
“什么话。”
“你既然嫁给了咱,那咱们俩就是夫妻一体,什么烦忧不烦忧的。”
“这么多年了,你心里的这个坎过不去,咱又何尝真的放下过。”
“大儿他,才是朕真正的嫡长子。”
皇帝从来爱长子,这话不是没有由来的。
他现在还记得当年皇后传信来说诞下双生儿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兴奋。
当时的他正在攻打集庆,也就是如今的应天。
正是借着这股子有后的喜气劲,他领兵连打了数次胜仗,缴获无数,算是彻底定下了后日争霸的根基。
可惜。
好景不长。
同样欢喜的皇后带着双生儿赶来相见,好一家团圆。
见倒是见到了,可惜父子相处还不过月余功夫,由于兵凶战危,也就让皇后重回后方太平县呆着了。
结果,路上出了意外。
被贼子所趁,虽护卫们拼死力保,可还是被一作为内应的仆妇给抱走了大儿,只留下了老二朱标。
纵然,事后他将贼子屠戮了一个遍,也没能问出自己的大儿到底去了哪里。
就此骨肉分离。
算算时日,也已经十七年了。
“朕的嫡长子,究竟在哪?”
朱元璋心中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