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朱楷领兵在草原上四处出击,连连告捷的时候。
同样选择对残元势力动手的朱元璋大军,此刻的处境却是微妙起来。
应天府,皇城。
一匹驿马背负令旗飞奔而来。
“边关八百里加急战报!”
“快让开,让开!”
驿卒连连摆手,催促着行人让路。
片刻后。
武英殿内,群臣匆匆而至。
朱元璋亦是大步入内。
“都说说吧。”
略微等了等群臣之间传看军报完毕,朱元璋神情严肃地问道。
“这封捷报尔等怎么看的?”
其时到殿的有,中书左丞相李善长,户部尚书杨训文,兵部尚书吴琳以及都督府一干留守勋贵和参军事。
群臣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兵部尚书吴琳站了出来,略一思量,开口道。
“皇上。”
“臣以为大将军此封军中捷报明喜实忧。”
朱元璋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吴琳,示意其继续往下说。
吴琳既然选择开口,心里还是有腹稿的,稍稍斟酌了一番解释道。
“皇上。”
“大将军这封军报上写得很清楚,二月三十日遣先锋蓝玉出雁门关,先败扩廓帖木儿的游骑于野马川。”
“而后,三月二十日,蓝玉再败扩廓帖木儿于土剌河,扩廓逃去。”
“此二胜,皆是遭遇战,斩获只是寥寥。”
“更为关键的是,以此为凭,足可以看出扩廓是在有意避战。”
“两次败绩,扩廓主力根本未损分毫。”
“大将军此封军报,实乃是在隐隐忧虑元人暗藏野心,亦是在向皇上说明准备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大将军力主此次北征,夸下海口,说是半年而还,现如今怕是难了。”
朱元璋眉头皱了起来。
作为马上得江山的开国皇帝,这里面的猫腻他又岂会不懂?
那捷报前面的两页半都是在说放屁话,最后的那几句话才是重点。
徐达这就是在向他要粮草,顺道不失体面地向他认个输。
此次北征之前,徐达和大多勋贵一力主战,而他却倾向防守,为这事,朝堂上没少吵架。
但碍于一众勋贵战意旺盛,他也不好强行压制。
说到底。
北元确实是大明的头号心腹大患。
若是真的战之能胜,他也不会硬拦着。
却不想,出塞之后竟是这般结果。
“诸位卿家以为,那王保保(扩廓)为何要避战?”
朱元璋凝眉望去,环视众臣。
“丞相,你来说说。”
朱元璋挑了个人。
中书省左丞相李善长闻言亦是垂首深思,稍许,方才抬头道。
“皇上。”
“据臣所知,自前年魏国公率军犁庭扫穴,攻灭元大都之后,元人便已元气大伤。”
“但哪怕如此,元人也未曾就此齐心,反而一个个争权夺利。”
“那王保保虽然贵为北元左丞相,可他并非元人中央万户出身,而是乃蛮人,因此在元人中枢备受排挤。”
“如此情形之下,王保保想要避战保存自身实力,就可以理解了。”
朱元璋想了想,缓缓点头。
“这话,有理。”
“有实力都被排挤,若是实力没了,还不被人吃了?”
“只是,丞相对此可有良策?”
朱元璋又问。
李善长摇了摇头,叹气道。
“皇上。”
“游牧部族便是这样。”
“若他们一心避战,我大军后勤补给的路程实在太远,和他们耗不起。”
这时。
勋贵之中一直沉默的大都督府同知沐英站了出来。
“皇上,臣有异议。”
朱元璋眉头上挑,略有些惊奇地望去,笑道。
“是英儿啊。”
“你在大都督府干的不错,前些时候,皇后还说咱家英儿是个能干的,要咱多重用重用你。”
在朱元璋心中,沐英自不是寻常臣子可比的。
沐英八岁的时候,他就将其收为义子,还改姓朱。
虽然眼下因为开国立下宗庙的缘故,沐英上不了天家玉蝶,又改赐了沐姓,但到底是不同的。
终究是曾经的义子,也是打小一直当亲儿子养的,当然是要亲近许多。
就像沐字,可是有永沐皇恩的意思在。
面对皇帝转述的夸奖,沐英恭敬一礼,微笑道。
“臣谢娘娘夸奖。”
朱元璋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
“你刚才说你有不同意见,那就说说。”
在大都督府任事了三年,沐英也锻炼出干脆的脾性,当即禀道。
“皇上。”
“臣以为王保保应当并非一味避战,反而更像是在诈败诱敌,好让大将军率军深入草原。”
“说不得,元人早就在草原深处布置好了伏兵。”
听到这里,朱元璋已经意识到问题了。
伸手摩挲了一会儿胡子,朱元璋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继续说。”
沐英当即分析道。
“臣以为。”
“虽然北元有辽西诸部以及东北的纳哈出部为援手,但自元人退守北方以来,元人中枢对草原上那些分封部族的掌控力越来越弱。”
“若是一味避战不得放牧,牧民们的牛羊们可就撑不住了。”
“纵然有辽东、辽西诸部可以支援粮食,可那必定是高价粮。”
“元人也会心疼的。”
“他们同样,耗不起!”
“因此,臣料定,王保保不是一味避战,反而是在佯败诱敌,企图一战功成,击退我大明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