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宫廷宴会中,觥筹交错,载歌载舞,
陈叔宝感受到了别样的感觉,那是御敌于外的喜意;他端着酒杯,醉汹汹的向众位武臣端酒,
任忠,萧摩诃,樊猛等连忙站身,
“陛下,只是小胜一局——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任忠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欸,此言差矣。”陈叔宝不以为然:“任老将军,此番大破隋兵,足壮我朝声威,说不定那隋皇就断了南征的念想了。”
“众卿,爱妃,皆有大功,都有赏赐。”
这——任忠,鲁广达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痛心疾首,
“陛下还是抛弃幻想吧,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不会善罢甘休的。”
“再说,我只是锦上添花。”
“真正识破北隋意图的,乃是宁远公主啊,宜重赏宁远公主啊。”
末了,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湛湛的集中到一张桌椅上,那桌前托腮深思,黛眉如画,魂不守舍的娇美少女身上;
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敬意、以及若有若无的审视,
早就听闻宁远公主心忧国事,
人们也仅是赞叹一声转头就不关注了,然而万分没想到一介女子竟有如此骇人的洞察力;
“寡人怎会忘了宁远呢~~~”
“赏,重重的赏,银帛布匹,金银首饰,宁远看上了尽管挑。”
陈叔宝出乎意料的很大方,
神思不属的少女微微侧头,才回归现实,
刚想出口拒绝,却咬住了鲜艳的红唇,半响出列拜谢:
“谢皇兄。”
众臣看着这出落的无可挑剔的女子,暗暗点头;
谁也不知少女想的是何,
“这是张郎的功劳,金银财宝对我无用,可张郎需要呢——”
……
宫廷夜宴的消息迅速风靡建康,轰传江南,消息隐瞒不住;
人们都知道了,
这北隋的疑兵之计,竟是宁远公主所破,震惊之余不仅纷纷振奋——
大受鼓舞,
宁远一名顿时盖过了朝野上下的任何一人;
北隋的细作暗暗心惊,
数天后将这意想不到的信息偷偷送过江,再马不停蹄的驰向大兴;
“宁远公主!?高熲的阳谋竟是被一区区女子识破?”
当时杨坚真与妻子儿女吃着晚膳,听闻江对面的消息不禁筷子就掉下去了,
“女子如何了?”独孤皇后·独孤伽罗冷测测的瞥了皇帝一眼,“在我鲜卑人中,女子也顶一片天,不输你们这些男儿。”
这是实话,杨坚讪讪然;
鲜卑中男女基本平等,甚至素有“女国”之称,有着贵母贱父的传统,不然北魏皇帝也不会推出“杀母立子”的皇位继承模式;
一旦被立为太子,那太子的生母必须处死;
而民间,
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女子婚姻自由,出嫁后掌握家中大权;也有着花木兰的替父从军的传奇故事;
不过自北魏孝文帝改革以来,通汉婚禁胡语,
鲜卑人到此时,已大部融入汉人之中,根本分辨不出;
“咳咳,朕只是说这宁远公主比较厉害。”
“颇有其父陈顼之风啊!”
杨坚喟叹道,独孤伽罗这才重哼一声;
噗,
杨坚的女儿们看着帝后的互动,不禁感觉好笑,
也对那南朝,
叱咤朝堂的宁远公主好奇不已,据说才十五岁啊!
……
“哈?这就很意外。”
身处漩涡中心建康的张华,自然也听闻宁远火了,然后顿时无语了;
贺若弼是磕了药了吗?
想战功想疯了,区区千余人就敢偷渡长江?据说被射了一箭,床都下不了了,真是——
活该啊!
近来宁远公主风头很盛没有来找他,张华顿时松了口气,又回归了著作郎的躺平划水日常;
京口一战,
让南北躁动的氛围都消停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死寂的氛围;
谁也不敢轻易出手了,
但张华相信——动辄就是灭国之威,这只是小小的一个开头而已;
事实上,
在他看不到的阴影处,江南的大战已经拉开了。
……
接到大兴的命令,韩擒虎、贺若弼以及驻扎在蕲州的王世积暗叹一声好毒,便着手精挑细选军中武艺高强,飞奔迅速之人;
二十人一队,化整为零,悄悄渡过江水,分散着潜入各地;
待风势大盛,
其立马生火,随之而来的是烈火燎原,席卷穹野,灰尘弥漫在天空之上;
江南百姓木质和柱子的房屋,一旦沾上火苗就化为焦土;
而村落里,囤房粮食的粮仓,也被付之一炬;
一场大火下去,
所有财产都没了,房子、食物、牲畜、
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失所,受灾百姓苦不堪言,皆纷纷南下逃离——
“这火来得有点玄乎啊,往昔虽有失火,可这次怎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粮食都被烧没了啊。”
“好可怜,娘给他们点干粮吧。”
建康的百姓看着不断涌入,携家带口的流民,都不禁指指点点,同情万分;有的人拿出多余的粮食,送与流民,然而更多的人则是纷纷惜身;
宁远蹙起秀眉,看着凄惨的百姓,
吩咐公主府的人拿出粮食救济灾民,可她一个小小的公主府那里能如此——
最终,
她还是进入宫中,请陈叔宝安置这日益增多的流民,陈叔宝不以为然;
恰巧任忠出入共廷,碰到了她;
“这火啊,真是奇怪的很。”
“老将军何处此言?”
“公主可曾问过这些流民?老夫问过了,他们大都是沿江一带的百姓,又有不少人曾目睹可疑人影,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任忠抚了一把胡子,精光爆闪,
“老将军,这火肯定是隋军放的。”
宁远也早有猜测,
这下见有人和自己想法一致,顿时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此等绝户之计也能用?隋军真是丧尽天良,可恶!!可恶!!”
面对公主,
任忠感慨道:“水火无情啊,既然对方下了死手——怒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咳咳。”
“既然如此,何不派大军围剿?”
“围剿,怎么围剿?对方都是小规模部队,摆明了点火就撤,抓不住他们的。”
说罢,任忠便走了——
宁远攥紧了拳头,有惊有怒却无力,她真的好恨!
……
于是一个夜半时分,宁远独自一人再度来到了乌衣巷,
恰时,
张华还未入睡,见到熟悉的身影一副我就知道是这幅的样子,
“张郎,计将安出?”
少女咬着朱唇,还是忍不住问了,而问的是该怎么办,
仿佛笃定了眼前少年早已察觉了一样,
事实上,
张华看到流民又听说是火灾的时候,第一眼就知道北隋卖的是什么药了,
上次帮了宁远,是还旧情;
这次他还打算帮一下宁远,纯粹是为了自己,
“这次我有个条件啊,葳蕤。”
“何?”
宁远公主讷讷道,她想不到有什么东西会让眼前的少年动心,
她又能拿什么给他呢,
明明他连自己都看不上,
“我要——”
少年很认真,目光湛湛的注视着她,
宁远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嗤,
张华轻笑一声,看着少女窘迫的样子很好玩:
“我要,麦铁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