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贯的生意,就这么告吹了;
张华无语凝噎,万万没想到两三句无心之话会惹出这么个乌龙,
“长孙无垢,你倒欠我两万贯。”
少年悲愤的诅咒道,
将这笔账记在了恐怕尚未出生的某女童身上——然后就忧郁的将自己闷在书里,直到午后下班时刻沈望都没有回来;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映在台城的宫墙上,
张华叹了口气,
“这家伙该不会偷偷跑到皇后娘娘面前打我小报告了吧?”
“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下班了,诸位同僚,多多包涵啊。”
几个一同值班的人口称不敢,纷纷点头示意,
现在张华如日中天,
他们只有艳羡的份哪敢招惹这号敢怒怼贵妃的狠人?
张华出了秘书省,紧接着出了台城,看着繁华的建康;
悠悠道:
“建康如此之大,可有我容身之所?”
……
安贫乐道,是良好美德;张华面不改色,心里却是绷不住了——
一路上到处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殊不知,
他们心目中风光霁月,才华传天下的张华只是个连建康的房子都买不起的穷鬼,
但,
张华也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影响力,
“沈望,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真以为那石碑非你不卖不成——不但要卖了,还要卖的比两万贯更贵;
攥紧了拳头,张华眸子中十分坚定,然后回到了建康城外的家,
好家伙,
门可罗雀的反义词是啥来着?
反正,
茅屋前的确像沈望说的那样,不过没夸张到把门槛踏破了,但是外面指指点点的人也围了三四圈,估计是知道他现在不在家中。
而是蹲在这里,守株待兔;
张华:……
麻烦,现在不能回去,回去肯定纠缠不清;
行吧,
我离得远远的,半夜再回来;
守株待兔,围着不走?
晚上建康城宵禁,你们走不走?
……
很快,时间匆匆而过;
月上高头,清凉如水,
果然绝大部分人都走了,都是来自建康城内的达官贵族的使者;而其他附近的人无非是凑个热闹;
久等了这么久都没等来,人们都对此不抱希望了;
很快,茅屋面前便人影尽数散去了;
“跟我斗?着实是嫩了点。”
张华哼笑一声,
悠悠自在的走到屋子面前,擦了擦刻着《陋室铭》的石碑,幸好没被人们收走;
进了屋子,张华颇感怅然;
虽然简陋朴素了些,但是住了十余年,多少有些不舍和留恋,
简单的打开火,煮了点米吃,就枕着胳膊仰躺在床上,思索着这几天来的经历;
总的来说,
没有触犯什么大错,成功苟命到隋朝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
就等待南陈灭亡了,
张华轻舒一口气,放缓呼吸,准备入睡;
……
铛铛铛,
值此时刻,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寂静之下异常响亮;
“谁!!?”
张华倏然一惊,浑身冒出冷汗,尼玛这不会是刺客吧?
不,
刺客不会讲礼仪的敲门,
他凝重的蹑脚走到门面前,再度问了一句谁,敲门声停下了,
张华的心也静下来了,
砰砰砰的都能听到了心脏的跳动;
“公子,是我,宁远。”
半响,
小小的柔柔软软的声音,如同小兽一般,如泣如诉,
噗,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张华如释重负;
……
宁远公主披着红色的斗篷,将秀发及以下遮掩,门外面还有一匹矫健的马儿,
见到门打开,
宁远嘴角露出轻笑,莲步迈进屋子中,妙目扫了一下屋内的陈设,
“坐!”
少年冷肃着脸关上门,自觉登门打扰别人的宁远乖乖的坐到桌子旁边;
“你为什么知道我半夜会回来?”
宁远眨了眨清澈的瞳孔,很干脆:“猜的。”
“猜的?好吧。”
骑着马都是老远的路,
你还真敢啊,
张华嘴角一抽,看着半夜三更活力旺盛的跟只猫一样的公主。
“那么请问,公主。”
“你夜半时分,不睡觉专门跑来寒舍。”
“是问苍生呢,还是问鬼神呢?”
……
听到少年无可奈何的问句,宁远觉得很是新奇,红唇轻启:
“问苍生?问鬼神?”
张华淡淡道: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此情此景不正是此番写照吗?公主不劳辛苦前来,是想问我国家大事呢,还是问我鬼神之事呢?总之不会,是来睡我的破房子的吧?”
汉文帝遍寻天下之士,召回有治国之能的贾谊;
没想到半夜对奏,不是问贾谊苍生黎民之事,而是询问祭祀鬼神的事。
当然汉文帝不是昏君而是大明君,
经天纬地曰文,
敢以文为谥号的多少都有两把刷子——
想当年曹操就想要文这个谥号,可惜曹丕脸皮太厚,自己也想要文的谥号,就不孝顺的给死去的爹按了个武的谥号;
宁远公主异彩连连,
“不愧是梅公子,不,还是称张郎吧——”
“张郎是希望宁远问苍生呢,还是问鬼神呢?”
小小公主,竟敢把皮球踢给他?
张华双手一摊,咧嘴一笑,
“我可不是贾谊,不关注苍生,也不想别人问我苍生。”
“公主你懂得,还是免开尊口吧?”
不,
你不是贾谊,
你是比贾谊还厉害的人,
少女莹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不问苍生,不问苍生。”
“既然张郎不愿意,那宁远今晚就不问了,问问鬼神吧——”
只是想要与你多说说话,
宁远心道;
张华点了点头,
外界说的不错,
宁远公主果真聪慧异常,善解人意,又察人情绪——难怪敢在独孤伽罗在世时就敢偷水晶,
“论儒的话,张郎做出《陋室铭》,足可堪称大儒。佛、道的话,张郎可有涉及?”
宁远问道,
“略懂一点点。”
少年颔首,宁远眸子一亮:
“张郎,果真博识无双。过半旬将有一合道高人抵达建康,张郎有兴趣吗?宁远可将张郎引荐给他。”
合道高人?
我还大乘高人呢,
“没兴趣。”
少年瘪了瘪嘴,便成功杀死了对话,
看出少女是在找话题,
“公主若无事的话,就请回吧。”
又是赶人的意味?
我,只是来找你说说话而已,
又没问你苍生,
何苦要急着撵人走?
宁远紧咬银牙,纠缠出丝丝的哀怨,忽的直起身子,毫无瑕疵的洁净小脸凑到张华面前,
“张郎,可否不再叫我公主?”
张华奇怪的抬了抬眉:“不叫你公主,叫什么!?”
“葳蕤!”
宁远公主立即道:
“陈葳蕤,字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