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萧氏,乃中古第一世家也!
其中萧氏之齐梁房,更是天下闻名,
为什么叫齐梁房呢?
自然是因为南朝中的萧齐、萧梁都是这一支所创;
永嘉南渡时,世家大族纷纷南迁;兰陵萧氏举族紧随着下江南,只是相比侨姓中的王谢和吴地的朱陆张,差距实在是太大,
只是三流士族;
彼时萧氏的族长,萧整不过是一东晋县令;
不过后发有后发的优势,
萧整的两个儿子萧鎋,萧隽都当上了一郡太守;
至刘裕时,由于刘裕生母早逝,由继母萧氏抚养长大;
而萧氏又出自兰陵萧,萧氏便成了刘宋的外戚,一下彻底发迹;
刘宋末皇帝昏庸,大臣残杀,萧隽的后代萧道成胜利出圈,废宋立齐,一跃成为皇族;
只是在讲究门第的时代,
兰陵萧氏的祖上实在是没什么拿出手的人物,就像李唐碰瓷老子,杨坚胡扯自己祖上是弘农杨氏一样,把西汉开国功臣萧何奉为祖先;
槽点满满,
要知道人萧何和刘邦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沛县人,怎么是你兰陵萧氏的祖先?
但谁让人是皇帝?
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萧齐末,又开始重复刘宋的老路,皇族自相残杀,狠狠的养蛊;
萧整的另一个儿子萧鎋的后代,萧衍怒了,
好家伙——当我兰陵萧氏的旁系是摆设是吧?
直接顺流而下,废弃立梁,虽同处一宗连五服都没出,萧衍还是换了个国号:
梁!
连着萧齐,萧梁,
两朝皇族的兰陵萧氏彻底轰传天下,
门第之高,非同反响,簪缨世家,风华无双;
当然萧氏的荣誉远远没有到此为止,
只是此时,
萧氏混得难免有点惨了,江山社稷被南陈夺了不说,
还只能龟缩在江陵城三百里以内,
说的好听点是梁主、皇帝;
可充其量,不过是北隋的附庸,一个州刺史的能量而已;
……
江陵城内,一个极其简陋的房间内;
一顿剧烈的咳嗽声,一对穿着极为朴素寒酸的满是夫妇愧疚的坐在踏上,
看着煤炉前蹲下添柴生火,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衣着同样很朴素,不过难掩其惊才绝艳之色;
肤如凝脂,黛眉如花,明眸似桃花,狭长而妩媚,
实是极品的美人坯子,倾城绝伦,不似人间之物;
只是此刻,
精致的小脸上染上了薄薄的灰尘,
“娇娇,实在用不着这样。”
张科忍不住喊道,
如此要捧在掌心上呵护的可人儿,此刻却甘愿为他们这对卑贱的夫妇生火做饭;
“舅舅,不用担心,您和舅妈就安心等着美味可口的饭菜吧。”
少女甜甜的一笑,
瞬间将两对夫妇暖到了心窝里,少女转而聚精会神的再填一把火,用勺子搅弄汤汁;
“唉。”
张轲叹了一气,
叹他姐姐身为皇后,却不能抚养幼女;
叹她这外甥女,本该是千金之躯,金枝玉叶的公主,此刻却干着下人的伙,操持家务;
少女正是梁皇萧岿的女儿,身份自然是公主;
张轲是皇后的弟弟,自然是当朝国舅;
江陵城说小不小,可要供养西梁的文武百官,自然是捉襟见肘;张轲无官无职,只能是过着清贫的生活,
而少女,境遇更惨了;
生于二月,
而江南风俗以二月的子女不吉,
故而一生下来就享受不到公主的待遇,交由舅舅张轲抚养;
“舅舅,做好了。”
萧美娘端过来两碗盛好的饭菜,规整的放在桌子上,小脸上绽放出绝美的笑容;
“唉。”
受之有愧啊,只是身体不好,张轲只能苦笑着喝下了;
饭后,妻子和萧美娘一同收拾碗筷,之后萧美娘便趴在了窗边,好奇的打量着外面;
“舅舅你说,父皇母后何时接我回家?”
少女轻声呼唤,声音清澈空灵,
张轲笑道:“我家娇娇如此美好的人儿,很快就能回家~~”
张轲这是实话,
外甥女在他看来,
实是倾国倾城,想那古之美人也比之不如;
更兼知书达理,
身处逆境而泰然自若,
何为大族之女?
这就是!
现在生活困苦,以后若出嫁,必然风华无双,被夫婿捧在手心上呵护;
“嗯。”
萧美娘嗯了一声,继续双手捧着下颔看着外面的世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期待;
……
类似这样的对话,已经有过数次了;
张轲同样的回答也有数次,不过都没有应验,逐渐的两人都没有当真,只是休闲时的聊以慰藉;
然而这次,
应验了,
午后时分,数骑出现在了家门外,
“张国舅,公主可曾在此?陛下命我接公主回宫。”
禁卫客气的说道,张轲一愣,狂喜之后是淡淡的失落;
萧美娘也呆滞住了,
幸福有的来点太突然,
萧美娘不舍的看了名为舅舅一眼,实为养父的张轲一眼,张轲鼓励的点了点头;
“我会回来常看舅舅的。”
少女登上轿子前,回眸甜甜的说了一句;
张轲目视着人影渐渐远去,
……
江陵城的大道上,路上行人纷纷,皆看着华丽的马车和护卫在旁的禁卫;
坐在里面,纤巧的手指不自觉的弯曲,
萧美娘有些坐立难安,
其实她小时候有几次萧岿和母后来看过她,只是过了几年映像又淡去了;
“这位大哥,父皇接我回宫可是有何要事?”
萧美娘撩起帘子,轻声问道;
高头大马上的禁卫也不隐瞒,现在江陵的百姓都知道,
“据说北隋啊要与我朝联姻,陛下要择一公主嫁与北隋的晋王殿下——公主此番回宫,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
“哦,联姻啊。”
萧美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没有太大的感觉,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身为一国之公主,婚约早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她只是有点好奇,
“我那么多皇姐呢,也用不着唤我回去吧?”
“公主有所不知。”禁卫见这公主追问,他悄悄说道:
“陛下召来一方士,令人测众公主们的生辰八字,结果都不合,陛下大为恼火。”
萧美娘闻言,
吐了吐香舌,明眸皓齿:
“父皇这也太迷信了?我生于二月,天生不祥,想必不是不合,而是大凶呢。”
谁知,
禁卫忽道:“俺倒是觉得公主可能成呢。”
“为何?”
“因为,因为~~”那禁卫想了半天不知何形容:“公主长得太好看了,俺从来没见过公主这般好看的人。”
“对那近来宫中流传的那句诗是怎么说来着?”
萧美娘嘴角含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禁卫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这句,太形容了;做出这句诗的人真是鬼才——公主一笑,俺就觉得美极了。”
冒犯,
萧美娘轻哼了一声,将帘子放下,遮住了那绝世容颜,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贝齿轻咬,喃喃道:“真不知那南陈的贵妃是何美,能否及我半分?”
她试着扯出一个妖娆的笑,
顿时,
万花失色,争相在这幅玉容面前黯然,
可惜,
无人能窥见;
论美貌,
她一直备受溢美,纵使别人不说,她也知道自己是美极的;
美貌对于女子来说,
不正是最锋锐的利器吗?
……
进入皇宫,萧美娘还没反应过来,便迎面扑过来一个玉荣梨花带雨的雍容女子:“我可怜的儿啊,快让母后看看,是不是瘦了,是不是还记得母后。”
馨香萦绕,萧美娘吸了吸鼻子,感受着怀中的温暖,讷讷道:
“儿臣岂认不得母后,日思夜想梦中皆是母后。”
旋即眼角沁出几滴眼泪,
张皇后看到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内疚感压倒了一切。
“是母后对不起你啊。”
“呜呜。”
母女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一旁的萧岿也颇为不自在,自觉对不起这个小女儿;至今召她回来,也是为了当做政治筹码用来联姻。
可是,
他是萧氏之主啊,岂可儿女情长?
很快便冷硬道:
“若八字不合,便将你留在宫中,好与你母后长相团聚。”
“现在,先让道长好好看看。”
紧接着,
萧岿便招来了一位道士,
那道士两袖飘飘,鹤发童颜,双眼却极具灵气,真乃神仙之姿;
“冒犯公主了。”
说罢,便让萧美娘伸出双手,老道细细观摩;然后又让她说出生辰八字,老道掐指算起来,嘴里喃喃自语;
萧岿和张皇后凝重,
老道皱起眉,两人紧跟着悬起心来,
良久,
“道长,此可成乎?”
萧岿不禁出声,
下一刻,
老道精光爆闪,直言道:
“此女,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萧岿大惊,与张皇后对视了一眼,
贵不可言是何?
“还请道长继续言之。”
老道抚须一笑,看着焦急的梁主,转身而去,幽幽道:
“此女有旺夫之状。”
“所嫁之人,必为九五;所至之位,有凰来兮!”
声音飘荡在宫殿之中,
余下呆滞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