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昭昭美目流转，眼神在贺之璋、萧岩、张坚、汪林身上瞟一眼便略过。
最终眸光锁定在李牧风身上。
那几个大老粗，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大腿上还坐着姑娘。
一看就是花天酒地的莽夫。
断不能写出那等绝代诗词。
唯有李牧风。
眼神清澈，气质倜傥清逸，虽身在酒池肉林，美人环绕，却如谪仙般出尘。
“十年一觉长安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公子明明不似沉迷酒色放浪形骸之徒，何以生出如此感慨？”
涂昭昭款款而至。
早有打杂的小厮，搬着琴桌琴凳，以及一柄焦尾古琴，安置在雅间中。
涂昭昭优雅落座，试了试琴音。
李牧风洒然一笑，直来直去道：
“我只是感慨于那些庸庸碌碌的文人书生之流。”
“一生追求功名，大多埋怨境遇坎坷，自己怀才不遇，导致一事无成。”
“见得多了，便也得清了。”
“其实都是些酸儒废物，自己不努力，寄希望于做梦上。”
“梦破灭了，便怨天尤人，永远是命运与环境不好，从来不会在自身找问题。”
“我是不屑与这等人为伍的。”
李牧风这看待文人新奇视角，让涂昭昭耳目一新。
细细思量一番。
果然八九分的文人书生，真真就如李牧风所说一般无二。
“公子……高见。”
年纪轻轻却思想深刻。
涂昭昭对于李牧风，愈加好奇。
尽管戴着一层薄纱，但依稀能见她琼鼻檀口，眉目如画，容颜果然远超一般庸脂俗粉。
尤其眉宇间含着隐约忧愁，更加惹人爱怜。
美貌冠绝长安城，真不是吹得。
贺之璋、萧岩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顿时觉得怀里的美人儿没有那么香了。
涂昭昭捂着嘴清浅一笑，声音清冽甘甜，入耳似含着一片薄荷糖，滋味沁人心脾。
“诸位客官，奴家献丑，弹奏一曲助兴。”
说罢，十根纤纤玉指，落在琴弦上。
宛转悠扬的琴声，如潺潺流水，带着一股宁静清新的力量。
贺之璋几人，忍不住都闭上了嘴巴，仔细聆听。
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泛音则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按音则非常丰富，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
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天籁之音，让人流连忘返。
一曲终了，雅间诸人才恍若大梦初醒，重回凡间。
“好！”
李牧风带头喝彩。
果然不愧花魁之首，就这一手琴技，已堪称大师境界。
涂昭昭起身款款行礼，声音清泠婉转：
“不知奴家是否有幸，邀请公子去闺阁一叙？”
花魁相邀，放在风月届，乃是天大荣幸。
面对这个邀请，贺之璋几人比李牧风还要兴奋。
贺之璋对李牧风挤眉弄眼。
立刻起身，搂着怀里姑娘，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哥几个酒足饭饱，接下来该是跟姑娘深入探讨人生哲学的时候了。”
“散了吧散了吧！”
萧岩腾的站起来，附和道：
“不错不错，小先生，你便安心和涂姑娘赏月去吧。”
几人走出雅间时，张坚偷偷塞给李牧风一个荷包。
里面装着一沓银票，是抄没秋水庄园所得分成。
总数约莫五万两。
贺之璋小团伙对李牧风很重视。
分成比例是和副千户贺之璋一样。
几人带着姑娘脚底抹油，自去客房里开心快活。
留下李牧风和涂昭昭。
“涂姑娘邀约，鄙人李牧风恭敬不如从命。”
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涂昭昭含笑颔首，走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离开醉春楼主楼，来到后面一片宅院。
歌舞欢笑声留在身后，此地则静谧幽深。
这是醉春楼专供清倌人起居的别苑。
李牧风耳朵微微一动，以宗师修为，很容易听到，有些小院里喁喁低语，幸运的男宾正在和清倌人耳鬓厮磨。
涂昭昭的别苑，最为雅致名贵。
“离愁阁。”
这别苑名称让李牧风微微一怔。
其他清倌人别苑都是些什么倚红阁、水月阁、凝香阁之流，涂昭昭这里倒是别具一格。
“李公子请。”
这离愁阁移步换景,咫尺之内再造乾坤。
有限的空间内点缀假山、树木，安排亭台楼阁、池塘小桥，可谓匠心独运。
踏入其中，瞬间让人忘掉这是长安繁华闹市，好似踏入悠远山林中，风景优美的庄园行宫。
“公子请坐。”
进入涂昭昭闺阁，侍女点燃了一炉熏香后，便告退而出。
闺房没有李牧风想象中那么繁琐精制，反而简约淡雅。
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架着一面铜镜的干净梳妆台，角落还有一张古琴，仅此而已。
两人隔着桌案，在床榻两侧落座。
桌案上摆放着几味水果蜜饯，还有一壶清酒。
涂昭昭伸出玉臂，皓腕上带着一枚碧绿镯子，给李牧风满上一杯酒。
“李公子委实与奴家平日所见读书人大有不同。”
涂昭昭摘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
李牧风眼神清明，疑惑道：
“此话怎讲？”
窗外月色映衬下，涂昭昭肤如凝脂面若玉砌，所谓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大抵便是如此。
单论容貌，算得上李牧风这辈子见过女子里第一位。
可惜，不是人。
涂昭昭见李牧风并未沉迷自己姿色，心中反而窃喜，主动敬酒：
“奴家敬李公子一杯。”
一杯酒下肚，面颊隐现绯红，愈加显得娇嫩欲滴，眼波荡漾。
“唉，那些文人墨客，满嘴仁义道德自诩清高，但与奴家独处，无一不贪婪急色，眼光痴馋，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有公子你，并无半点亵渎之意，愿意把奴家当做好友，随意喝酒聊天。”
李牧风心说，谁愿意跟你聊天？
之所以过来，只因从未接触过妖族，心里实在好奇！
而且，李牧风也不是不近女色的苦修士。
涂昭昭容貌绝美，身姿曼妙，他也是很馋的！
但是总忍不住去想，人和妖，真的可以吗？
许多话本故事里，凡人被女妖精诱惑，以为是绝色美女，做事的时候妖怪现出原形，或为森然巨蟒，或为毛茸茸狐狸兔子，甚至八条腿恐怖大蜘蛛。
单单这么一想，顿时兴趣缺缺。
“涂姑娘你愿意找人聊天，想必是因为实在寂寞烦闷，需要找人说话排解发泄。”
“我观你眉宇间始终萦绕忧色，眼眶微陷，隐隐有着黑眼圈，且常常唉声叹气。”
“你这是胸臆郁结，有心病，需要吃药调理的。”
简单说，就是抑郁了。
几句话说中涂昭昭心事。
她檀口微张，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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