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马车做得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舒服的车。”白无常一边驾车一边感慨。
在药庐生活的这段时间，她见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
可即便如此，坐上这辆马车的时候，也忍不住大感惊奇。
黑无常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驾车，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离开了渝州城，先要穿过梁国境内。
这个时候的梁国，作为弑君篡位得来的王朝，没多少百姓愿意承认。
尤其是朱温杀尽李唐皇室，把整个长安城屠尽烧毁之后。
所谓的大梁更是失了天下民心，为百姓所唾弃。
走到街上，随便拉一个百姓出来，他们都不会承认自己是所谓的梁国子民，反而十分厌恶这个所谓的梁国百姓身份。
加上朱温当了皇帝后，非但没有让百姓休养生息，反而变本加厉，各种苛捐杂税，高压统治，让百姓更加民不聊生。
百姓能对他们有好感才有鬼了。
……
华垣躺在车辕上，奋笔疾书，为不良人这个组织撰写思想纲领。
不良人作为大唐延续了三百多年的组织，掌握的情报网和秘密，绝对是天下一绝。
他们渗透入天下的每个角落。
共同构建了一个极其庞大的网络。
三百年的组织底蕴，不是什么玄冥教、通文馆、幻音坊之流能比的。
虽然三十年前，不良帅解散了不良人。
但不代表这个组织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他们只是换了个身份，融入民间的方方面面，等待起复的一天。
当然，三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一些人思想出现问题。
背离甚至是背叛不良人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没关系，在华垣面前，没有人能隐藏秘密。
只要华垣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叛徒。
马车一路向东，一路上遇风雨不走、天太热不行。
有风景名胜还得停下来游览……
结果三百里的路程，走了整整七天，才到达顺州地界。
自从进入顺州，华垣的心情就十分沉重。
往常，他虽然也能看到民生疲敝、贫富差距。
但那毕竟是受战乱影响较低的地方。
经济相对发达，百姓只要肯卖力气，不遇上大灾大难总能有口饭吃。
这次来到顺州，曾经大战的地方，他才终于亲眼印证了，流民们口中的活地狱，真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湛蓝的天空下，所经各地农民，绝大多数都一贫如洗。
哪怕是府城里，依然屋宇老旧，街道狭窄、肮脏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陈腐气味。
晴天时，街道上灰尘扑面。
一下雨便满地泥泞，车轮深陷。
沿街到处都是乞丐，或者说百姓跟乞丐别无二致。
一样的衣衫褴褛、面容枯槁。
一样的食不果腹，穷困潦倒。
他们追逐着华垣的车，讨要食物果腹。
要不是有黑白无常吓退他们，一定会遭到洗劫不可。
城外官道旁，则是大片大片抛荒的土地，长满了高高的蒿草。
如同原野一般。
原本星罗棋布的村庄，大片的房屋坍塌、已成废墟。
只有一半的村子还有人烟。
但也同样萧条破败，残喘而已。
在这整片灰蒙蒙、毫无生机的背景下，肥肠满脑的军阀藩镇们，显得格外刺眼。
那些军阀藩镇的府邸修得宫舍如云、金碧辉煌。
华垣亲眼见识了军阀们府中美婢如云、钟鸣鼎食。
排场甚至超过了皇帝。
就连那些城中官员、校尉之类的，也家家在城中住着大宅、在城外有膏腴连陌的庄园，一个个穿绸裹缎、肥肠满脑。
跟贫苦百姓完全是两种生物了。
顺州目前计有大军阀五个，小军阀八十。
将军、中尉、郡县主君、仪宾等共六万八千九百余人。
光供养这些蛀虫的开销，就已经超过顺州每年的财政收入。
此外，这些军阀们横行不法、贪婪无度，大肆吞并百姓的田宅产业。
顺州城内，一半以上的产业，都是顺王的。
而军阀藩镇的土地和奴仆们是不必负担税赋劳役的。
所以官府所有的负担都转嫁到那些没有门路的贫苦农民头上。
百姓自然只有破产逃亡一途。
毫无安居乐业的可能。
这还是沃野千里的中原地带。
要是继续深入到军阀遍地，却边患不断、大旱连年的晋地，岐地。
情况恐怕更糟糕。
华垣几人一路走来，真正见识了什么是人间地狱。
一行人看着这凄凉的世道，气氛十分沉寂。
哪怕是黑白无常，也不禁触动了神经。
曾几何时，他们也如这些百姓一样，活得都如此艰难。
在他们眼中，这个世道，已经没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