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也喝了一口，随即“噗”的一声全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激灵一下，还一连咳嗽了几下。
等咳嗽止住以后，杜寒才有些恼火的一指酒碗：
“这是酒吗？这特么是醋！”
“放久了放久了，军营中又不能随便饮酒，放的时间自然长了一些。”曹变蛟一脸坏笑地看着杜寒，好像早就知道杜寒是这个反应，“我就知道，你们辽东人喝不了这个。”
杜寒这才想起来，这货是山西人。
古代大都是酿造酒，酒精度很低，发酵过度就酸化成醋，放的时间长了也会变酸，冬天喝的时候还要加热一下才行。
所谓煮酒论英雄。
“这酒太难喝，我还真喝不了，比啤酒难喝多了。”
杜寒把酒碗推在一旁，这种似酒非酒似醋非醋的混合液体，他反正实在是喝不进去。
“啤酒是什么，烧刀子吗？”和曹变蛟一起看热闹的曹鼎蛟，还以为杜寒说的啤酒是烧刀子。
各地方言不同，他这个山西少年初到辽东，很多词儿现在还没整明白。
烧刀子就是度数高的蒸馏酒。
蒸馏酒在古代出现的时间并不晚，唐代就已经比较常见，但是远远没有普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得到中原人的喜欢，而北方的游牧民族由于寒冷的气候条件，比较喜欢高纯度的蒸馏酒。
从宋代开始，北方的游牧民族逐渐强大，经过辽、西夏、金、元等朝代的发展，蒸馏酒在元朝时期得到快速的认可。
明代，就是普通百姓，对烧刀子也不陌生，所以指望整点高度酒发财的梦想，杜寒从来不曾有过。
不过，既然在不经意间提起啤酒，杜寒倒很想尝试一下，他以前在度娘子那里看过土法酿造的办法。
“啤酒不是烧刀子，比你这玩意儿好喝多了，喝习惯了你就离不开它。”杜寒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啤酒的好处，说到尽兴处，自己都思念起啤酒的味道了。
“什么叫喝习惯就好了？”
曹变蛟也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他听了杜寒的吹嘘以后，有点将信将疑。
“想喝还不简单，你那不是有的是饭麦吗？回头你给我弄一些过来，我给酿出来尝尝。”杜寒正好想试试，见曹变蛟来了兴致，顺势就开口要饭麦。
饭麦就是大麦，当马料用的。
在古代，战马比人吃得好多了，这种除了打仗没啥用途的动物是个纯粹的吃货，如果没有精料伺候着，这货根本就不玩活儿。
如果战马算是冷兵器时代的坦克，精料就是坦克的燃料。
大麦、黑豆、黄豆……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战马仍然啥也不缺，右屯米豆合计五十五万石，就有小一半的马料。
“杜寒，你不是想骗我的粮食吧？”
这一次曹变蛟却没有直接答应，看着杜寒的眼神也将信将疑。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你要是有机会见到红夷，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啤酒。”杜寒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然后伸手拿起一根牛肋骨啃了起来。
不吃饲料的牛肉，就是好吃。
在牛肉入口的那一刻，杜寒觉得来到这个时代也不赖，至少可以品一品真正的原汁原味。
“哥，不就一点儿饭麦吗，给他算了，万一真能做出啤酒呢？宁远不是来了几个红夷吗，回头见着了问问，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行！”曹鼎蛟的话让曹变蛟改变了主意，他扭头看着杜寒，“你要多少？”
“先来四五车，这酒挺费粮食……你说宁远来了几个红夷？他们来干什么？”曹鼎蛟的话让杜寒产生了很大兴趣，他随口说了要求以后，就向曹鼎蛟问起了红夷。
“具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听叔父说兵部的一个给事中叫什么孙……孙……”
“孙元化！”
见曹鼎蛟忘记了人名，曹变蛟提醒了一下。
“对对对！孙元化，就是孙元化。”曹鼎蛟一连说了几个对，又眉飞色舞地说了下去，“孙元化从京师送来十几门红夷大炮，这些红夷就是跟随过来操作大炮的，叔父去宁远就是为了看看这些大炮，听说红夷大炮威力强大，一开炮就是地动山摇，足足能打六里地。”
宁远之战，红夷大炮，杜寒明史再不好，但是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不过这些炮具体怎么来的，他还真不清楚。
“金通判明天让我护送周通事去宁远，到时候我也见识见识一下这些洋鬼子。”
杜寒对这些大炮兴趣不大，他在后世不止一次见过古代大炮，一个简陋的铁筒子而已，他对那些洋鬼子有点兴趣，想看看在这个时代就能到处乱跑的洋鬼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洋鬼子？”杜寒的说法让曹变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阵大笑，“你要去宁远？巧了，明天我也要宁远，叔父让我去见识见识红夷大炮，明天我们一起走如何？”
“行啊，那饭麦呢？”杜寒又问起了大麦。
“你现在就让人去拉，日落前就能运过来。”曹变蛟指了指一个军汉，“你，带着杜百户的人过去，就说我要几车饭麦喂马。”
这军汉一听面露喜色，立马满口答应。
末日时代一片乱象，随便运点粮食根本没人当回事，自己跟去了多少能弄点好处，干嘛不去。
上边随便放个屁，底下就是狂风大作，借着这个由头自己弄两车出来卖了，不管多少都是自己的，何乐而不为。
管它盛世还是乱世，有路子的撑死，没路子的饿死。
个中套路，无人不懂，所以其他几个军汉见了，无不露出羡慕之色。
杜寒更没有心理压力，他可不会因为占了大明这点粮食就良心不安，自己不拿，这些粮食以后也被建奴给烧了，还不如自己先拿着用用。
向小曹兄弟告退一声，杜寒起身去找李政。
登记造册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夜不收们已经等不及了，他们一手拿着一根牛骨头啃着，时不时地举起牛骨头吆喝一声。
负责登记的王函享受了一个小小的特权，他一手拿着一根牛肋骨啃着，一手不停地进行着记录，一点儿读书人的矜持都看不见了。
找到李政以后，杜寒将李政拉到了一旁，李政鼓鼓囊囊的嘴里塞的全是牛肉，嚼了半天才硬咽下去，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百户，有阵子没吃肉了……”李政也有些不要意思，他讪讪地笑了一下，“百户有啥吩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政不再称呼“寒子”了，改成了“百户”。
“李叔，你找一些人，把那些大车全都带上，跟着曹变蛟的人去运粮食，记住别忘了拉些饭麦。”杜寒指着那些大车吩咐李政，这些车还是曹变蛟送木料的车。
车夫正在跟着大伙儿吃肉，有肉吃当然不愿意离开，那些拉车的牲口还在车上套着，脚下随便扔了一些青草。
现在，这些人和牲口又派上了用场。
“行！我这就找人。”
一听去运粮食，李政立刻两眼放光，他正愁多了这么些人怎么吃饭呢，现在一下子就解决了问题。
现在闲人多了去了，李政很快找了几十个青壮，赶着二十多辆大车跟着曹变蛟的人走了。
看看有些浩荡的车队，曹变蛟当然明白怎么回事，只是笑了一笑没有言语。
交往么，就是你来我去，一毛不拔谁愿意搭理你，再说送的东西是大明的，自己又没啥损失。
不过曹变蛟的大方很快换来了回报，杜寒将缴获的战马送了兄弟二人一人一匹，这都是缴获自建奴捉生的战马，不敢说百里挑一，但绝对都是一流战马，比普通骑兵的战马好多了。
兄弟二人喜出望外，顿时觉得粮食送的值了。
杜寒缺少的是粮食，曹家兄弟喜欢的是战马，可谓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粮食是大明的，战马是建奴的，这一圈儿转下来，大家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登记造册的工作总算接近完成，看着锅里不多的牛肉，许铁匠一咬牙，把杜寒分给许常青的那头牛一刀宰了。
他对杜寒感激不尽，觉能为百户尽点力量，那也是天经地义。
傍晚的时候，李政等人带着粮车回来了，各种粮食整整装了二十四辆大车，平时只能八石粮食的大车整整装了十一石，拉车的牲口累得浑身大汗，大大的鼻孔不停地喘着粗气。
就连跟去的那几十人，李政也没让他们空手回来，每人肩上都扛着满满一袋的粮食，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
那些新来的人一看到这么多的粮食，登记时的不满立刻消失不见，瞬间觉得等待那么长时间也值了。
现在，他们满脑子都是赶紧挖个地炝子住下，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右百户所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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