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人多力量大，你看咱们这些人一起干活儿多块？”
杜寒也没多做解释，现在刚刚有了一点儿念头，总不能到处乱喊我要加强实力。
李政倒是没想太多，他只是有点担心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寒子你心善，可到时候你拿什么养活他们？只要你放出话去，来的人指定少不了，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乱子，你可就麻烦了。”
李政的担忧绝对不是没有道理，在右屯周围散布的地炝子里，居住的都是各地失地的军户和流民，大家各凭本事用各种手段谋生，有一顿没一顿的，一连几天吃不上饭都是常事。
现在有人给饭吃，别说军籍，就是为奴都会招来一大批。
到时候这些人要是作起乱来，杜寒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咱也不是啥人都要，到时候李叔去把把关，咱只要那些体格好的，要那些会手艺的，尤其是铁匠越多越好，最好是拖家带口的，那些奸猾之辈一个不要。”
杜寒倒是不以为然，等手底下人多了以后，出几个逃兵还不是正常现象，先把人攒起来再说。
“小老儿是铁匠，也能给百户把把关。”
正在一旁忙碌的许铁匠正不知道该去怎么报答杜寒，现在一听需要挑选铁匠，便赶紧上前自告奋勇。
打了一辈子的铁，许铁匠对自己的老本行还是很有几分自信的，以前建奴没来的时候，右百户所的兵器都是他来修修补补，随手打造几根鸟铳都不在话下。
杜寒一看许铁匠愿意出头，自然一口答应：
“那就有劳两位叔叔了，不要怕人多，要是不够吃就再宰头牲口，就让他们吃个够！”
杜寒主意已定，自古以来想攒人哪有不花钱的，多少英雄为了攒人连家产都卖了，自己的这几头牛又算得了什么。
别看事情办的声势浩大，但杜寒知道根本没花多少银子，人是免费的，东西是小曹给的，牛是建奴的……
纸人纸马之类一两银子买了一大堆，最大的花销居然是打点给周通事的二两银子。
满打满算，到现在才花了三两银子！
但是在别人看来，杜寒这就是仗义疏财，义薄云天，比水浒里的宋江仗义多了。
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杜寒心中也不免感慨，都说人心最难买，可有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心。
看来当领导就是大大的好，天生就带杠杆技能，几个小钱就能发挥出与之不相称的巨大作用，随便几句好话都能感动的很多人泪流满面。
那些皇帝大哥更不用说了，随便赏给一点剩饭都是皇恩浩荡，让吃剩饭的不停感谢皇帝大哥的八辈祖宗。
当皇帝真好，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
李政跳到一堆木头上，扯着破锣嗓子吼叫起来：
“哎……听……我……说……，想吃牛肉的闲人……都过来……”
他的调子拉的长长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围观者的注意，一听要吃到牛肉了，这群饥肠辘辘被牛肉味馋得直流口水的人全都跑了过来。
一个都不剩。
岁数大的连声喝骂，岁数小的被挤得哇哇直哭。
“你们听我说……”
对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李政把杜寒的大饼又给这些人说，说完入伙条件后往左边一指，“愿意入咱右百户所军籍的，都站这边，不愿意入籍的，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别他娘的在这瞎凑热闹！耽误了老子干活，有你们好看！”
在一顿乱哄哄之中，站去左边的人的确很多，一大半的人都去了左边，可是绝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并不多。
黑土地虽然寒冷，但是地里刨食儿的条件却不赖，要是有把子力气还会打猎的话，这地方饿不死。
没听说哪朝哪代，这地方有人饿死的。
所以那些有把子力气的青壮一听加入军籍，虽然嘴馋得要命，但心里却并不愿意。
“滚滚滚！不愿意入籍的在老子这待着干吗，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李政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对着这些不愿入伙的人一顿大骂，招呼夜不收们上前就赶，这些人嘴里骂骂咧咧，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这时候牛肉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军户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始吃饭，香喷喷的牛肉和晶莹剔透的高粱米饭，吃得他们满嘴流油。
有些人，甚至泪流满面。
不过，高粱米饭虽然品相非常好看，味道却不怎么样，在杜寒这个穿越者的感觉里，吃高粱米饭和吃沙子差不多。
几个夜不收也过来帮助李政挑人，旁边人狼吞虎咽地吃相更让等待被挑选的人迫不及待，好一顿忙活以后，李政等人总算挑选完毕。
一共一百多个青壮和二十多个工匠，连同他们的家眷约五百多人。
这时候李政等人才发现，愿意入伙的青壮和工匠，其实绝大多数本来就是各地离散的军户，他们只是被建奴赶出了地盘，加入右百户所毫无压力。
看来军户真是不受待见的人群，即使挨饿，很多人还是不愿加入军籍。
就在这群人急着上前吃肉的时候，杜寒一步迈上木头堆，抬起双手向下轻轻一压，底下立马安静了不少。
这群人早就已经知道了杜寒的身份，以后自己就是人家手底下的军户了，自然不敢造次。
杜寒倒是很满意，老军户就这一样好，懂卫所的规矩。
“既然你们入了咱右百户所，那我就要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杜寒严肃地看着这群人，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你们要是真心实意的入籍右百户所，那就和吃肉的那些人一样，我会一视同仁，谁要胆敢偷奸耍滑，你们大都是军户出身，自然知道军法的厉害。”
就在这些人乱哄哄答应着时候，李政又扯着嗓子一声大吼：
“怎么，连军户的规矩都忘了吗！”
这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倒拜见自己的百户官。
杜寒一个后世人，虽然不喜欢给别人下跪，但是面对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游荡分子，该有的规矩还是必须要有的。
只凭说教就想镇住这些已经习惯游荡的人群，那就是天真。
“先排队登记造册，但有喧哗者杖责二十滚蛋，什么时候弄完，什么时候一起去吃肉，想骗吃骗喝的现在就走，要是造完册再走，以逃兵论处！吃完饭马上在这里给自家挖个地炝子。”
杜寒说完跳下木堆，去找曹变蛟兄弟去了。
恩威并施，必须先有威。
先打断一条腿再送一根拐杖，他们就会感恩戴德，你要是上来就发钱发米，他们不但不会感激，还只会嫌你给的少，先把他们饿个半死再给碗稀粥，他们就会把你当成活菩萨。
这套把戏，历代庙堂之高玩的轻车熟路，杜寒虽说没干过这活儿，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
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但能认识几个字的人还是有的，在李政父子、王鹏、林易和一些老军户的维持下，袁晓和林易开始登记造册。
新来人的中居然有个落魄的秀才，这家伙叫王函，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选择加入右百户所军籍，他主动请缨为众人造册，这让造册速度着实快了许多。
小曹兄弟倒是不见外，这哥俩儿和让手下搬来了两坛子酒，一圈人围着桌子开怀畅饮，桌子除了大盆的牛肉以外，还摆着一些咸菜和凉拌的野菜。
许娘子坐在旁边的灶台边伺候着，时不时给这些军汉添些菜肴，游击将军的两个侄子都来吊丧，这让许家上下都有些受宠若惊。
“来来来，就等你了。”
一看杜寒过来，曹变蛟往长条凳子旁边挪了挪，给杜寒留了个地方。
这是杜寒第一次和小曹兄弟一起喝酒，看着曹氏兄弟和手下毫不见外的样子，杜寒也是毫不奇怪。
在明末这个时代，将军基本都是从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打仗又全都指望手下家丁，虽然没有官兵平等的硬性规定，但打成一片的将领比比皆是。
明末那些武将，几乎个个如此，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抢一起杀一起朴。
“刚才就想和你喝酒，看你太忙，这次不要走了，你我兄弟开怀畅饮一番。”
曹变蛟说着拿过一个瓷碗，拎起酒坛给杜寒倒了满满一碗酒。
酒有些浑浊，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在杜寒看来，这不像是酒，反而有点像悬浮液。
一看就不像好喝的样子。
一壶浊酒还真不是形容词，是真浊。
杜寒端起碗先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酒味，不过酸味更浓一些。
“请！”
曹变蛟、曹鼎蛟两人一起端起酒碗向杜寒一举，随即“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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