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冯工头心头冒寒气的事。
第二天起,苏定就进入了忙得头晕脑胀。
招人,这个好办,早就放出了消息,然后一担沙子一分五厘的价格,比市面上多了不少。
真正费事的,三月四月,马上是雨季。
不可能因为下雨就停工的,所以得搭建几个棚子。
这棚子就得买竹子,买茅草,买雨布,还得租地皮等等。
因为苏定无法做到工资日结(因为前面的那些支出,他口袋就二十多块钱了),而很多工人,身上带的钱,也无法支持这么久。
所以苏定在棚子中弄了几个灶台,每天中午提供一顿粥。
这个时代,底层百姓,基本都是吃早晚两顿,中午不吃,中午一顿粥,还是很受欢迎的。
弄了灶台,就得找个煮粥的人。
这个人选倒是好说,苏定就直接把易大生喊了过来。
每天给他五角钱。
虽然这钱,只比他卖烟的利润多一点点,但是不会饿啊,给家里省了饭钱呢。
而且还不用光着脚丫子在街上乱跑,就只管守着灶台。
就连柴火,都是有专人送过来。
一切安排好,第二天就正式开工挖沙子了。
来了一百个工人,十万担沙子和石头。
每人差不多能分到一千担,一分五一担,项目结束,每个人能稳赚十五块钱。
其实比这个更多。
因为一百个人里面,肯定有分工的。
苏定让出了三千块钱的利润,扣掉一些硬件费用,分摊下去,每个人基本能够赚到二十七块钱。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足够大多数家庭一年的支出,这是城市。
若是在农村,那用得更久了。
若是有野心的话,想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二十五块钱,作为本金那是完全足够了。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所以场面倒热血沸腾起来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很多人都知道苏定能从其中赚到更多的钱,但是他们没有意思嫉妒和愤恨,反而对他还是有了一丝敬仰。
当然,工人的敬仰,往往意味着同僚的愤恨。
陈九他们因为畏惧,两三天不敢过问公司上的事,就连约定的日常股东会面,也就是打个招呼就是。
但是他们听到了苏定的工资方案,顿时心生不满了。
开什么玩笑,七千块钱的利润,居然要给那些工人们三千块?!!
一分五厘一担,比市场行情多了五厘。
他想干什么!!
陈九冷冷道:“他把我们的钱做人情送人了呢!!”
这家伙也不想想,若不是苏定出马,刘凤能同意七三分成?开玩笑呢。
可能金钱能让人扭曲吧。
几天之前,他们都还是儒雅的知识分子。
如今为了一笔其实不算大的钱,他们开始愤恨起来了。
愤怒归愤怒,他们四个人还真不敢和苏定对练。
所以只能重启之前的计划。
一边和衙门中的人处理好关系。
一边找机会架空和排挤苏定。
等到时机成熟,直接架空苏定。
苏定若是有反应,他们立刻通过衙门的力量来压制他。
这种阴谋是,他们四个人配合得倒为默契。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这个的。
苏定不知道这回事,他正在草棚子这边。
一边看着河里工人们挖沙子,一边盯着易大生煮粥。
大生承担起了这个家,煮粥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是事。
可是他终究是个小娃娃。
滚烫的粥,对他来世依旧是致命的威胁。
在前世,大面积的烫伤都必死无疑,何况这个时代。
当然,他也是今天才意识到这里面的安全问题。
否则他绝对不会要大生来煮粥。
现在既然已经安排好了,自己反而不好改换了,否则会对这小娃娃造成心理打击。
小少年嘛,成长的过程中,最需要的是信心。
“大生,那柴火离灶台太近了,点着了就不得了,你拉远点。”
“嗯!”
“你的鞋子呢?这里遍地都是热水和火石头,你怎么能赤脚,昨天给你买的鞋呢。”
“啥,怕弄脏?鞋子就是用来穿的,放着等他发霉啊,快穿上。”
“你别这样用力,小心烫着你。”
正在纠正大生的操作,那边来人了,“老板,老板!”
只见冯工头匆匆跑过来。
他压低声音说,“外面来了一个人,是欧阳佬的小弟。”
“哦?欧阳佬不是半死不活了么,他还有功夫管这事?”
冯工头听了这话,眼皮子动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估计小弟们也是眼红,就狐假虎威来了。”
“有可能。”
苏定点点头,“既然这样,就把他请过来吧,我和他谈谈!”
很快,冯工头把那个人带来过来。
苏定见过这个人,上次他跟踪欧阳佬的时候,这个人就在边上呢。
这个人有个绰号,叫麻子客。
苏定迎了上去,“你好,我是这里的经理,请问您是……”
麻子客没搭理他,在棚子中转来转去,一双脚四处乱踢,拿起勺子搅了一下锅里的粥,折腾好几分钟,然后才占到苏定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做这么大的生意,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苏定递上一支烟,“说的是,说的是,我是刚来,什么都不懂,所以还请你来指点指点。”
麻子客接过烟,点头说,“这还不错,来,我来指点指点你。”
然后这家伙,就摆出了欧阳佬的旗子出来。
当然,为了增加威势,对欧阳佬的势力肯定是十分夸大的。
等搞清楚了这一切,苏定说:“哎呀呀,这是我的过失,那我现在就准备一份去给欧阳先生赔礼道歉。”
一听这话,麻子客连忙喊了一声,“停,你干什么?”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我们老大是你随便见的么。”
这家伙训得很开心。
却万万没想到,就凭他这些话,苏定和冯工头对视了一眼,“这家伙是在接私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