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如今却成为双方士兵生命的绞杀场。
惨叫哀嚎声此起披伏,但大多都是明军的。
要么就是被滚木直接压死。
要么就是被热油,金汁浇在脸上,皮开肉绽滚下梯子。
前者还好,死了也就直接死了,后者才是真的折磨。
一旦出现大面积烫伤,这个年代基本可以宣判死刑。
但是这种伤偏偏不会立刻死,死之前还要经受伤口感染溃烂的痛苦。
在上面指挥战斗的许北,看到这一幕幕惨状,也觉得心里发瘆。
对于这些受伤战死的明军,他很同情。
但是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而已,容不下半点仁慈。
大半天的拉锯作战,迁安兵还是牢牢守住了城墙,这就是守城的优势了。
据城而守,不仅大大弥补了己方的兵力优势,而且伤亡率可以保持在一个较轻的范围。
指挥了半天的作战,许北渐渐发现了明军进攻的节奏。
到目前为止,明军的攻势都没有停歇。
往往一波人久攻不下,就立刻会有后备军交替顶上。
如此循环往复,也就一直施加着攻城的压力。
不管城墙上的拉锯多么惨烈,但是明军的调度从来没有乱过。
许北也不得不佩服朱棣指挥的艺术。
这样的添油战术,直接让迁安军的压力拉满,也把明军的人数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照这么下去,这个城是迟早守不住的。
虽然形势不太妙,但许北也没有慌乱,现在他还在等待自己的后招发挥作用。
另一边的明军阵地,一个临时搭起的小高台上。
朱棣一身戎装,眼睛死死的盯着战场。
他不断的根据形势,下达着一个个的作战命令。
明军被他划分为许多个几百人的小兵团,在他的调度之下,轮番的进行攻城和休整。
整个进攻张弛有度,不着急,却也不放松。
在优秀的军事嗅觉下,他持续不断的给着迁安军压力。
“只要按照这样的节奏,最多两天,叛军必定撑不住!”
朱棣看着战场局势发展,心里做出了判断。
这支叛军的确是他少见的精锐之师,但是再精锐的士兵也不会是铁打的。
兵力不足就是兵力不足,这是弥补不了的缺陷。
在这样的高强度进攻压力面前,他们再厉害也只能多撑两天。
他心中冷笑起来,那许北确有几分本事,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小聪明都无济于事。
即便给孤造成了一点困扰,但是最终的胜利,还是本王的!
他正思索的时候,却见一斥候从后方疾驰入阵。
“报!急报!”
这斥候骑马疾驰,携带军情的情况下,周边的士兵也不做阻拦。
朱棣有点发愣,这是哪儿来的军报?
战场不就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县城吗?
他满心疑问,却见到斥候一路跑来高台,然后单膝跪地开始汇报。
“启禀殿下,昌黎急报!”
“日前,昌黎县外突现三千叛军猛攻县城。”
“这伙叛军极为勇猛,在昌黎防备不严,兵力匮乏的情况下,一举攻下了县城。”
“昌黎失陷当晚,叛军对县中豪绅,士族,豪商全面清扫抄家,逼得他们大量外逃。”
“得知殿下正在平叛,他们就连夜派人前来报信求援!”
听完斥候汇报的朱棣,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然后看向了谯县城墙上。
混乱的城墙上,他似乎能看到一个人,正在嘲笑着自己。
没错,朱棣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自己被耍了。
叛军竟然分兵了,眼前的这守城的叛军,只不过是等着这里牵扯自己的大军动向而已。
那毫无征兆出现在昌黎的叛军,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
一股羞耻的感觉,立刻出现在朱棣的心里。
这个羞耻来自于两个方面。
一个是自己被这种雕虫小技骗了的羞耻。
另一个是对方看轻自己的耻辱!
那鸡毛县令哪里来的自信敢分兵?
他们总共不过几千人的兵力,这也敢双线作战?
这是把本王当是草包了不成!
朱棣虽然心中暴怒,但是优秀的军事素养还是让他冷静下来。
昌黎失陷了,自己管还是不管?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开始权衡得失。
他一会儿在高台上来回踱步,一会儿看了看正在战斗的战场。
好半晌之后,他终于有了决断。
昌黎不能不管,或者说那伙儿叛军不能不管。
叛军能分兵,那么自己一样能分兵。
哪怕分兵了,自己仍然是处于兵力优势。
朱棣当即就下达命令。
“命令全军撤退,暂停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