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城里城外的两军都非常安分,没有谁趁着夜晚搞事情。
第二天,不过蒙蒙亮的时候,明军就已经集结,逐步靠近县城而来。
城墙上的迁安士兵们,也都打起了精神。
他们默默的看着敌军靠近,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的恶战了。
经过昨天战场的洗礼,迁安的士兵们都在快速的进行蜕变,曾经训练的东西,正逐步成为他们身体本能的技巧。
当然最重要的改变,是他们不至于再对战场畏惧了。
昨天夜晚,不少新兵们看着城墙上下的断肢和血肉,都呕吐了大半个晚上。
他们吐着吐着,也就慢慢习惯了。
到了现在已经能够做到无视这些血腥残忍的东西了。
许北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因为昨天吐了一晚上的人,其中就有他。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对于战场上的血肉横飞,一样会觉得恶心和不适。
好在现在他也缓过来了,大敌当前,没有多少时间让自己矫情。
他身穿软甲,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认真观察着明军的动向。
朱棣用兵极为谨慎,昨夜不攻城,就直接撤出二十里。
光是这样还不够,根据侦察兵的探报,昨夜明军是轮换歇息,大军整夜都保持着警备。
如果自己带兵夜袭他们的话,一定讨不到什么好。
他实在是太稳健了,一点机会都不给呀。
二十里的距离并不算远,明军列阵前行,没有过太久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大约在城墙一里多远的距离,他们停了下来。
然后一支大约百来骑的小队伍从大军中脱离,缓缓走到城墙近处。
到了一百多米远的时候,双方都能模糊的看到对方的轮廓了。
这个距离很微妙,刚好超过了弓箭的有效射程,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和城里的人进行沟通。
许北立刻就懂了,这是朱棣打之前,想先耍耍嘴皮子。
只见一个对方一个壮汉做手捧状,撒开嗓子大吼起来。
“城里边的叛军听着,现在这些话,是大明燕王殿下对你们说的!”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负隅顽抗也不过是等死而已!”
“造反是没有出路的,整个天下都是大明的,你们根本就翻不起浪花!”
“你们有什么诉求,大可以跟朝廷好好说,根本不用这么极端。”
“现在投降,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燕王殿下可以承诺,他会向朝廷给你们求情,免除你们造反的死罪。”
“但如果你们一心造反,那么不仅你们自己死定了,你们的家人,朋友都会因此而丧命,你们首先要知道,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话音落下,整个战场雅雀无声。
这一番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北也明白了朱棣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家伙劝降是假,大战之前先瓦解敌人军心是真。
如果是之前,或许这样做还真得能有不错的效果。
一边给他们保命的希望,一边用诛九族的罪名来吓他们。
这对大部分都是新兵的迁安军来说,确实是有可能军心动摇的。
但是昨天许北战前动员,已经给全军打上了坚定的思想烙印。
现在的迁安兵,并不仅仅只是当兵吃粮的丘八。
他们是有共同追求和共同目标的队伍。
许北转头对身边的陆童吩咐:“找一个军中箭法最好的人过来。”
陆童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年轻士兵过来。
许北右手往那小支骑兵指了过去。
“看到那喊话者旁边的人了吗,没错,就是那个披挂银甲,红绸披风之人。”
“那家伙应该就是大明的燕王了,照着他射一箭过去!”
“一百米往上,这个距离有把握没有?”
士兵眯着眼睛看了过去,然后默默测算了一番距离:“县尊,这个距离我只能试试,不敢保证。”
许北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能射中最好,射不中也没关系,这一箭主要是表示咱们的态度。”
士兵往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把长弓拉出满圆。
先不说箭法准不准,光看这臂力就已经足够惊人了。
他的眼神似乎凝结成了丝线,直直的往那疑似燕王的人延伸而去。
没有一丝的犹豫,他手指一松,箭矢化作黑色流光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一箭发出,士兵双手都软了下来。
这般极限的拉弓射箭,已经透支了他的体力。
但是他顾不得休息,眼神紧盯着箭矢。
只见箭矢在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飞速的下降滑落。
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他模糊的看到箭矢正正的钉在那人的马前。
这让他瞬间满脸可惜和沮丧。
“没有射中,就差那么一点,让县尊失望了!”
“无妨,这已经相当厉害了。”
许北微微一笑,让士兵下去休息了。
说不可惜肯定是假的,如果真能就此射杀朱棣,那么官兵必然大乱。
迁安县也能获得不短的发展时间。
能用一箭解决的事情,那许北当然乐意去做。
可惜朱棣这家伙谨慎成性,距离拿捏的刚刚好,就是差了那么一丝。
而另一头的朱棣,安抚下受惊的座驾之后,脸色难看的望着前面那犹在抖动的箭矢。
“不知好歹,既然决意找死,那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朱棣冷哼一声,随即驱马回阵。
“全军列阵准备攻城!”
“此战不受降,不纳俘,所有叛军就地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