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匝子里的银票揣在兜里,李然心境平和了许多。
十万两啊!
这可是十万两啊!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仔细想想需要花钱的地方,他又闷得慌。
新官上任,得需要向上拜码头。
也就是递拜帖。
这个递拜帖,可不仅仅是递一张帖子,还要给“门包”。
少则一两,多则几百两都有。
这得根据对方品阶而定,也根据自己的身份而定。
比如庆王,东宫,大皇子等这些王公,一两银子你能拿不出手?
最低规格也得十两吧。
像新官上任这种拜帖,有些官员为显隆重,足足给出一百两,甚至几百两的大手笔。
除了王公,还有大臣。
像实权的六部,都察院等大员,还有一些影响力很大的外戚,公府,九卿,大学士之类的,也是需要递拜帖的。
这么算下来,几千两就花出去了。
还有什么逢年过节,礼尚往来,婚嫁丧葬等等花销,也是一笔巨款。
所以……
这十万两,根本就不算多。
当然。
也不是说什么人都能递拜帖的。
像他以前从五品那个级别,连进这些大员门槛的资格都没有,递拜帖更是无从谈起。
基本上也就只能跟身边的同僚厮混。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从三品的副总兵,勉强算得上位高权重,而且被封了爵,成了正宗的贵族。
已经纳入了王公大臣的行列。
身份地位的转变,随之而来的是,支出也会变大。
林远送的钱,算得上及时雨。
正思虑之际。
“爷,辛小侯爷求见。”
营外,尚志的声音传来,把他拉回现实。
“让他进来。”
李然说道。
不消片刻。
“恭喜啊!李大人。”
“小侯爷,腿脚不便,未能远迎,望海涵。”
两人一照面,同时拱手说道。
话毕。
两人相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侯爷,你我之间就别来这些虚的了,快快请坐。”
李然示意道。
“还是老李你敞亮。”
辛小侯爷也不见外,直接坐在次座上。
“在侯爷面前,岂有不敞亮之理?”
李然为辛玉慈斟上了茶,“试试味道如何?”
“对极,你我之间,就不应该这么客气。”
辛玉慈毫不客气端起了茶杯。
轻啜了一口,才道,“真没想到,老李你如此勇猛。”
“哈哈……陛下受惊,为臣子舍身取义也在所不惜,相信侯爷处在我当时的情况,也会毫不犹豫。”
李然不置可否。
“是极是极。”
辛玉慈点点头,不过他明显不想跟李然讨论舍身取义这么崇高的话题,毫无征兆地岔到这里来了,“如今你官升副总兵,也算是位高权重,日后可有得烦了。”
李然愣了一下,顺势问道,“此话怎讲?”
“东宫与大皇子肯定会招募你的。”
辛玉慈贼兮兮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
“呵呵……侯爷多虑了,我这小虾米,还入不了这两位爷的法眼。”
李然呵呵一笑道。
心思却急转。
他严重怀疑,辛玉慈是大皇子派来的说客。
不对!
如果是大皇子派辛玉慈来的,那么……就不该兜那么大的圈子。
直接开门见山就是,用不着在这里跟他绕来绕去。
何况,辛玉慈浮夸之风极强,整天跟他说东家媳妇西家美人,十足的纨绔子弟,应该还入不了大皇子的核心圈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勉强入得了,大皇子也不大可能派辛玉慈前来。
那么……会是谁呢?
这一刹那。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绝美的面孔。
不由心头一荡。
难道是她?
“堂堂副总兵,怎么是小虾米了?”
辛玉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呵呵……在朝中重臣面前,不就是小虾米吗?”
李然打了个哈哈,并不想接招。
“老李,你太妄自菲薄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圣眷正隆,不知道多少人想与你称兄道弟。”
辛玉慈却听不出来李然的言外之意,还自顾自地为李然正名。
“储君乃皇家家事,相信陛下自有主张,我等臣子就不要妄议了。”
李然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想聊。
“事关大楚江山社稷,这怎么是皇家家事呢?是天下所有人的事才对。”
辛玉慈似乎根本听不出来,还在扯着不放。
“那侯爷有何高见啊?”
李然暗自苦笑。
这愣头青,也不知道是真的愣,还是装的。
“高见不敢说,毕竟我辛家与大皇子的关系世人皆知。”
辛玉慈却并没有发表意见。
“额……”
李然十分纳闷。
既然没有高见,你跟我扯什么呢?
“最主要是老李你有何高见?”
辛玉慈终于抛出了真正目的。
“不敢妄议。”
李然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道。
呵……原来是探口风呢?
可他却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大皇子探他口风,他还能理解,那位皇后探他口风是什么意思?
虽然辛家与大皇子几乎是一体的,但皇后完全没必要掺和进来吧?
何况。
也轮不到皇后来探他的口风,要探也是大皇子探啊!
除非……
大皇子与辛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铁板一块。
得出这个结论,他惊了。
想想,他又觉得不对。
辛家与大皇子的关系,世人皆知,想撇都撇不清。
几乎绑在一条战船之上,船沉了,谁也别想好过。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的大脑倏地闪过一道闪电,大概猜到了一二。
辛家这是在未雨绸缪,不想彻底被大皇子同化?
对!
这么解释的话,那就合理了。
支持大皇子,那是一回事,培植自己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并不冲突。
这一瞬间,他也突然想明白为什么芪皇后那日召见他的时候,会斥退左右。
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估计就是想要趁机拉拢他,让他臣服辛家,成为辛家的门生子弟。
而当时。
芪皇后应该打死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色胆包天,做出了那灭门抄家的僭越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