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弟,你过谦了。”
张文清面上笑呵呵,但心里满是苦涩。
禁军统领衙门的八个营,他经营多年,早已是铁桶一块,他自然是不乐意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的。
但形势比人强。
在太极殿为李然叙功时,宪宗皇帝可是特意暗示过他,让他把两个营交给李然管辖。
圣意难违,他只能忍痛把南区两个营拿出来了。
当然。
他可不会傻乎乎地告诉李然,这是圣上的意思。
既然一定要让,那不如让李然承他的情,这样至少心理上,他也能好过一些。
“张老哥,这可使不得啊!”
“这事就这么定了。”
两人互相推辞过后。
“这……老哥如此抬爱,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李然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不过他还是特意谦逊了一下,“以后就多请老哥提点。”
“你我兄弟之间,好说好说。”
张文清笑容依旧,下一秒却话锋一转,“不过……此次惊马,我们衙门有护驾不周之责,李老弟你看……”
“骁骑营都统林远随行圣驾,却目睹陛下惊马而无所为,小弟以为,该追责。”
李然心底大喜过望,面上却不动声色。
当即就把林远这个曾经的顶头上司推了出来。
前两天也是在禁军统领衙门大堂这里,林远还给他脸色看,这会他可不会客气。
何况……林远得把南区骁骑营统领大位腾出来,他才能安排自己人上位。
不然的话,所谓管辖也不过是个虚名。
“光林都统一个人,只怕难以交差啊!”
张文清迟疑顾望片刻,却皱着眉头说道。
他自然没有那么好心,为李然着想。
而是护驾不周之责,总得有人背锅的。
整个禁军军机八个营都统,都是他的心腹,他自己出面裁决,无疑会让追随他的人心寒。
如果借用李然的手,把人推出来背锅,那么其他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而南区的骁骑营和骁勇营都交给李然了,那就等同于自己失去这两个营的控制权。
所以……这两个营的都统出来背锅,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张老哥以为,该如何是好?”
李然眉毛一挑,隐隐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却没有顺势把南区骁勇营都统唐平拎出来。
他想等张文清自己先开这个口。
“唐平负责山路防护这一块,却不能及时救驾,也该为此负责。”
张文清踌躇片刻,说道,“老弟觉得如何?”
“一切以老哥为主张,小弟附议。”
李然暗道一声果然。
虽然只是浅浅的接触,但他却看出来张文清这家伙精得很,而且非常决绝无情。
现在一口一个老弟,叫得那么亲热,到时候如果遇到事,他敢肯定,张文清反手就能把他卖了。
这人需要提防着点,不然的话容易踩坑。
“既然老弟没有异议,那老哥我就按此上报了。”
见李然没有意见,张文清微微见喜。
接下来。
两人又聊了聊那日惊马的惊险。
又说了说禁军统领衙门里的事。
又提及当先朝局局势,特别是东宫太子与大皇子的储位之争,两人更是深入交流了意见。
两人看法一致,这趟浑水,能不沾,就别沾。
稍有不慎,那就是粉身碎骨。
大半个时辰过后。
李然告辞离去。
因为按照章程,明日才能入驻禁军衙门府衙,他还是得回自己营帐,过这一夜。
当然。
现在搬过来也是可以的。
但显得太过猴急轻浮,影响不好,对于张文清提出的好意,他果断拒绝。
而张文清站在衙门门口,看着李然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圣眷正隆啊!
………
………
当李然回到自己营帐时,发现有人已经等候多时。
没错!
正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林远。
“李都……李大人。”
林远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只感觉恍如隔世,喉咙发干,声音都变了。
一时间竟忘了行礼。
“林都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然倒也没表现得太过。
反正他已经知道林远即将被撸,接下来面临的是牢狱之灾,甚至杀头也不是不可能,他再踩两脚,就显得有些小人得志了。
完全没有必要。
“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望李总兵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林远没有掩饰,直接开门见山,从胸怀中掏出一个匝子,推到李然面前。
“你我虽有嫌隙,但你的事,还轮不到我来做主。”
李然也不来虚,直接明了道。
林远愣了一下,脸色微变,眼珠子急溜溜地四处乱转。
似乎已经隐隐中感觉到了什么。
“林都统,请回吧。”
李然也不想多说什么。
毕竟以他跟林远的交情,如果他不知道林远与鄂蒙勾连,那还算有点情面。
这两年对他也算照顾。
但是……
林远既然收了鄂蒙的钱,并计议要把他踢出马队。
那么,那点情谊就没了。
他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你的意思是……镇台要办我?”
林远却没有走,而是一脸失色地问。
“防护不全,救驾不周,你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李然嘿嘿冷笑。
“啊……”
林远的脸色彻底变了,煞白一片。
这个罪名担下来,那就不是乌纱不保的问题了,而是牢狱之灾啊!
乃至……要被砍头的。
这一下,他彻底慌了,“文杰,救我。”
文杰,是李然的表字。
一般是关系亲近的人喊的,而他与林远的关系,显然不能用“亲”来形容了。
差不多快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还救你?
做梦呢!
“林都统,请自重啊!”
李然冷冷一笑,根本就不会可怜眼前对他动了歪心思的前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