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听出来是什么了。”李文想说明。
“别，不用说出来。”九叔打断他。“你只要说，咱们可以继续走吗？”
“可以。”
“有东西在后面，不会从后发起攻击吗？”
“至少此刻不会。”
“何以见得？”
“月亮还没完全到位。”
九叔终于嗯了一声。“虽然你这个判断不一定完全正确，不过，至少你的胆识，还是不错的。”
说着在前面继续走。
李文在后面紧紧相随。
两人都没有回头审视。
不要回头看——这其实是民间普通老百姓的说法，在法师身上，完全不必当真。
强大的法师全身都长眼，师傅根本不需要回头观察，哪怕闭上眼睛也能辨别周围的异常气息。
李文还没到那一步，但他会细细找感觉。
终于他们抵达了大墓基。
周围可不平静。
那边嗖地一下，这边哧地一声。
哒哒哒……吱吱吱……嗦嗦嗦……嚯嚯嚯……
各种的声效。
特别是光。
有时候是一个一个的点，有时又形成线，有的在坟地间溜来溜去，有的挂在树梢上，在树叶的缝隙里一闪一闪。
李文知道，那不是什么萤火虫。
这些光点或光线，有时会拼凑起一张张脸，小的如手掌，大的如屋门，摆着各种表情。
“师傅，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李文问。
“你说呢？”
“时间点马上要到了，我想，咱们好像不适合站在这，是不是先让一让？”
九叔立刻拍了拍李文的肩：“我也在这么想，我们让在什么位置？”
“东南。”
两人来到距大墓三十米的地方，蹲下来。
九叔又低声问：“为什么你要选择这个位置？今天是戊寅日，按奇门遁甲的八门来看，东南属于伤门，我们蹲在此是否不利？”
李文也轻声回应，“确实现在是伤门，但马上就是子时，进入己卯日。”
“但己卯日，东南成了死门，不是更凶吗？”
“这是按阳间的排法，我想，对阴间来说正好反过来才对。”
“可我们在阳间呀。”
“假如有阴灵出来，这里就成了阴间一部分，死门就成了生门位，所以我们处在这里最安全。”
九叔又沉默了，但李文知道，师傅在考他，不反驳就代表认可。
“那么，你有没有预测，它会从哪里出来？”九叔又问。
李文抬手指着那座凉亭。
“如果我没猜错，亭子下面是有出入口的，只是，它会不会就从凉亭中出来，我就不好估测了，师傅应该心中有数吧。”
“好小子，是我在问你，你反把问题抛给师傅。”
九叔抬头仰观一下天象。
“你想过没有，乔老太爷病故于一个多月前，葬进此墓也不到一月，为什么它选择今晚出来？”
“我想是两个原因：
一是今晚正好属于七七，他病逝的第49天。
按民间说法，这是离魂落实归宿的日期，是去阴间报到，还是游魂于天地间，这是关键期。
二是，今晚是上弦的最后一天。
子时半轮月最亮，逐渐西移，当完全照进凉亭时，阳间的西南本为生门，但在阴间生门却为东北。
月亮正好将凉亭顶上的尖头影投到坟墓穴口位，墓穴口正好成为生门口。
尖头影形成西南与东北之势，如同一把长矛，矛尖能扎开墓穴口，助力它破顶而出。”
九叔要求李文再扼要综合一下。
李文总结：“今晚子时，它要出来，至于是从墓穴口突破，还是从凉亭里溜出，无法预料。”
“好吧，那就看看事实，验证一下你的判断吧。”
篷——
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不在地表，而来自地下。
这使李文想起地下核爆，当然现在这个时期还没有这玩意。
大地似乎抖了三抖。
很明显这是有物在地下发威。
李文猜测是乔老太爷已在棺中修成僵尸，那一声响无疑是破壳而出前的宣言。
有可能已经胀破棺材，甚至将墓腔都给撑爆了。
墓腔如果是水泥浇铸的，本来至少百年不会进水。
任家富实，估计任婷婷她爸在给任老太爷造墓时不吝银子，此墓打造得相当坚实。
但越坚实，在被撑破时震撼越大。
“李文，是否它要出来了？”
“不对呀师傅，还未到子时，起码还得等十分钟……”
“也许就像烧饭，煮开了还得焖一焖？”
话音刚落，嗤溜，凉亭里出现两个小黑影。
李文都没看清是怎么出来的。
那两个黑影极小，跳在凉亭靠西边的石栏杆上。
月光没有完全照进凉亭但已经照到最西边栏杆。
“咦，好像两只猫？”李文脱口而出。
“看清楚啊，那是猫吗？”
听到师傅提醒，李文再仔细一辨。
“是黄鼠狼？”
那两只黄鼠狼后肢站立，两只前肢对着月亮就作起了揖。
“吾考，黄鼠狼拜月？”
“对了，它们是黄大仙。”
李文有点明白了。“它们是打前站的吧？先出来探一探外面的动静，接下去僵尸才会正式露头吧？”
九叔却显得迟疑起来，“好像，情况有些不对。”
李文也感觉到了。“按理说，任家的墓造得结实，黄鼠狼不可能贴近棺中尸。”
“所以嘛，今晚要出来的，有可能不只是乔老太爷了。”
霎时气氛骤紧，李文感知师傅都压力巨大了。
本来师傅对一切盘算好了，任家大墓里，有僵尸要新出。
师傅带着他来一睹僵尸出穴。
师徒都不那么慌，就当夜里观察一只老蝉从地下钻出来，有足够的能力将其捉住。
但现在突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通！……
通！……
那种地下的震动，又响起了。
随即——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一个声音在闷沉沉吼叫。
立刻，两只正朝月亮作揖的黄鼠狼从栏杆上跳下去了。
“李文，你有没有注意，它们往哪里跑了？”
“好像，是往散坟那边。”
“这就对了，两个黄大仙，根本不是从大墓里出来的。”
九叔又问李文，敢不敢一个人去散坟区看看？
散坟区基本在大墓的西北面。
目前那里属于惊门位。
马上交子时了，西北会成生门位，但那里是阴地区域，应该与阳地作相反推论，子时零一秒，那里就成死门。
现在跑过去你看不到什么，子时一过才有所显现。
师傅让他去，肯定不是让他白去看，而是有意要他看到什么。
又是一项考试吧。
“好，我去。”
李文毫不迟缓，站起来就向西北跑去。
他从凉亭西边那里绕过，还特地往凉亭里瞥几眼，感觉亭子四角的立柱有明显的倾歪。
但没有停顿，这个问题留给师傅，自己要去散坟区考察一下有什么变故。
进了散坟区，接近第一座坟，正是白天第一支香点下去，听到谢谢的那一座。
李文驻足，想听清叫喊声具体来自哪里。
“往西，最末……”
突然有声音在提醒他。
分明从第一座墓中传出。
李文心中一热，朝这坟拱拱手：“多谢大叔指点。”
他在一座座散坟间穿越，直奔最后一座墓。
到了，他猛地打住。
最后一座，不正是董小玉的吗？
董小玉，你真的又要出来了？
白天点完最后一柱香离开时，回头看到的那张脸，是不是她？
不过，等李文站在董小玉坟前，却发现那块墓碑倒下了。
但墓碑并不是齐根断的，而是被一股力量连根拔，地面有墓碑拔除后留下的长扁形孔洞。
从碑底部的痕迹上可看出，本来植入泥土至少有半米。
关键是，如果这是人为拔的，泥洞边缘总会有些毛糙。
而这个扁洞却异常的光顺。
将一块墓碑从表面结实的泥土里拔起来却不带破边缘一丁点泥，人绝对没办法做到这么极致。
当李文弯腰观察泥洞，从下面传上来一阵呼叫：
“董小玉，小玉，小玉，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