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是种十分玄妙的东西。
刚刚还低人一头的苏泉，此刻忽然间掌握了主动。
一身气势，无限迸发，谈笑自如。
而堂下众人，却仿佛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一时竟无人起身，面面相觑。
大堂里寂静无声。
苏泉大笑：“怎么，刚刚不是都很能说吗，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是何道理？”
“没人愿意出头的话，那我就按照顺序来了。”
“庄掌柜，你……”
“慢！”
庄庆生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先是朝着苏白抱拳，后又朝着苏泉行礼。
“实不相瞒，今日我本是不想来的，但耐不住他们再三相劝，无奈之下，我便顺便跟来了。”
“刚刚听了两位公子之言，我幡然醒悟。”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与苏氏钱庄的合作，仍然有效，只要双方没有过错，永不解约。”
“我说完了。”
“诸位，告辞。”
他一回头，将众人的表情收之眼底。
惊诧，讶异，怀疑，思索。
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举动。
不能理解，便不理解吧。
他抬起脚，转身便走，步伐极快。
却不料刚踏出一步，就被其中一人大骂道：“糊涂！”
“这两个小子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你竟然就真的被吓住了！”
“这天下的天才何其多也，能够认字读书的少年又何其多也。”
“但最后落魄的，也同样多。”
“落魄书生，一事无成。”
“说的就是苏白这样的。”
“没有成就，只能沉浸在以前的荣耀中，不能自拔。”
“这叫什么，这就叫白日做梦。”
“一个连云子语录都忘了的人，还能称得上是读书人吗？”
“这个约，我解了！”
他上前拍下契约，让苏泉签字。
庄庆生凝凝望了他一眼。
眼中意味深长。
胡氏布行，胡飞。
“看什么看，老庄，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胆小如鼠，凭白给苏家送了一成份子，我看啊……你那酒楼，迟早要败在你手上！！”
“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你放心，我会亲眼去看，看你那望湖楼是如何倒塌的。”
庄庆生没有说话。
只是微笑，然后疾步而去。
随着他的离开，其他老板在胡飞的带领下，纷纷拿出合约解除约定。
“这个约，我也解了！”
“俺也一样！”
“苏老哥，速签！”
苏泉动作很快，只是轻轻一扫，便签下名字。
不一会儿，解除完毕。
“天色已晚，我就不送各位了。”
“诸位，请吧。”
他抬手，让管家送客。
在场一众商人瞥了一眼苏白牧河，脸上尽显讥讽之色。
再能说，说得再漂亮，又能如何。
最后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那么多人，有一两个在意料之外，也很正常，根本改变不了大势。
他们轻轻拱手，以示礼数。
然后并排跟在管家身后。
一边走，一边低声发笑。
“嘿，我笑那庄庆生无谋。”
“我笑那庄庆生无胆。”
“放心，要不了多久，他肠子就要悔青了。”
“哈哈哈……”
人影消失。
笑声渐远。
苏泉感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易。”
“今日也算是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了。”
“儿啊，你不用在意，回去看书吧。明日便是考试，即便不能夺得头名，也要争取上榜，别让人看低了。”
“不过也不要有压力，此次不成，还有他日。”
“大丈夫何惧一次失利。”
“即便是为父做生意，也经历过多次失败。”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想要成功的心。”
苏白点头称是。
即便老爹不说，他也要回去看书的。
大家都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期望，他要是不努力，都感觉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大家的信任。
即便没有天分，也要尽力而为，能记得多少算多少。
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
次日，天明。
苏白和牧河一早就来到县学外，等待查验。
苏白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不曾想院外早已站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但也不乏一些大龄人物。
年纪大者，已经有了半头白丝。
他不禁心生叹慨。
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有人穷尽一生去追寻想要的东西。
人过中年，还在为一个秀才文位努力，真不知道是执着，还是钻牛角尖想不开。
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不服输。
积极向上的精神很好，但如果是他自己，肯定早就放弃了。
毕竟，谁高考八次还能一直复读啊。
忽然。
三三两两的人群向他靠近。
口中发出惊呼。
“苏白？”
“听说你失忆了，真的吗？”
“什么都忘了，还敢来考试，苏兄的胆魄，我是佩服的。”
“苏兄，你跟我如实说，你今日有几分把握？”
人群聚集，周围其他人也都回望过来。
“那就是苏白？”
“曾经县学的第一才子啊。”
“可惜，辉煌已经成为过去。”
“失忆？失忆好啊，这样我们就多了一份机会。”
“走，跟曾经的才子说句话。”
苏白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关于他的取笑也越来越多。
对此，苏白心无波澜，面不改色，平淡应对。
“实不相瞒各位，在下此次前来考试不过是碰个运气。”
“要说把握，那是一分也没有的。”
“诸位，见笑了。”
围观众人闻言，皆是喜上眉梢。
原本还想嘲讽的，顿时不好意思嘲讽了。
反而还谦逊抱歉起来了。
“苏兄言重了，只要与你同过窗的，谁不知你天赋过人。”
“即便此次无缘文位，要不了多久，也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是极是极。”
“苏兄真是太谦虚了。”
“我等就先恭祝苏兄以后高中榜首了。”
一时间，其乐融融。
却听不远处传来大笑，大煞风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以为苏兄自命不凡，没想到却是很有自知之明。”
“我听了后，心中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