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全听包拯的话中之意，显是一心想要知他于死地，不免慌了心神。
只是不明白包拯究竟有何证据，他自认一向做事都天衣无缝。
即便是杀了人，也当场就销毁了证据，绝不留活口。
转念一想，包黑子难道真有证据，那可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心里终归忐忑难安。
当下。
只见包拯向公孙策抛出了一个眼色。
公孙策会意后，目视堂上道：“张根，龚大福，苗三儿，将你们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来。”
三人应了声是，目光却是瞥了吴万全一眼，见吴万全面色凶狠，心里都打哆嗦。
毕竟吴万全可是定远县一霸，手段狠辣，潜意识忌惮于他的权势。
公孙策道：“你们无需害怕，无论什么事，包大人都会替你们做主。张根，你先说吧！”
张根这才颤巍巍地道：
“是！回包大人，这是六年前的事了。小老爷有个堂兄，名叫张大有，家里有十亩水田，被吴老爷相中。
当即便派管家去买，堂兄所那十亩水田是他的命根子，坚持不卖。
吴管家几次沟通不成，便设计陷害堂兄。
一天，堂兄忽然行色匆匆回来，与小人撞了个满怀。
掉出来一件器物，乃是一匹陶瓷马儿。
我问他哪里来的，堂兄说刚刚在路上拾得，应该值不少钱。
小人当时还替他高兴来着。
不想才过了半个时辰，便见一伙人来到村里，乃是吴管家。
说是吴府丢了唐朝瓷马，怀疑是张大有所窃，当即就率人冲进张大有家中。
此时，堂兄和大嫂正在琢磨将马儿拿去集市卖了，换几个钱。
吴管家不由分说就冲上去摁住两口子，说是堂兄偷了他们的马儿，当时就将他带去了县衙。”
听到这里，吴万全似乎也想起了此事，面露惶色。
包拯道：“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张根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就住在堂兄隔壁，两家只隔着一睹墙。”
包拯点点头，道：“后来如何？”
张根道：“县衙如何审判，小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堂兄堂嫂回来的时候，是衙役抬回来的。”
包拯问道：“当时抬他们的衙役是谁？”
张根四周张望了一下，一时间记不得了。
忽然周平和李虎站出来道：“大人，当时抬张大有夫妇的是属下。还有两个是陈勇和冉标。”
包拯点点头，道：“本县记得，当时的知县是刘敏，他是如何审判的？”
周平道：“当时张大有没有人证，无法证明唐朝瓷马是捡来的，所以刘大人判了他一个盗窃之罪。
吴管家又声称唐朝瓷马是假的，真品价值五百两银子，说是被张大有掉了包。
见张大有是不认罪，刘大人只得严刑逼供。
张大有夫妇手骨被夹板夹断，受刑不过，最终招认盗窃，唐朝瓷马被他当时就卖了。
最后，县太爷判他盗窃罪名成立，赔偿五百两银子，杖责一百！”
嘭！
案牍上传来一声巨响。
包拯目眦欲裂，义愤填膺道：“狗官！”
瞧着他这副要嗜血的样子，宛如地狱中的陆判官，公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展昭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明显就是赤果果的诬陷。
可恨当初不知道此事，否则定要取这狗官的人头。
公堂静默了好一阵子后，包拯才转头看向范文谦：
“范大人，本县记得，六年前你中了举人，吏部委派你到定远县任职。此案的来龙去脉，你可清楚？”
范文谦额头早已冷汗岑岑，战战兢兢地道：“回大人，当时下官的确刚刚到任。但此案都是刘……都是刘大人审理的。”
“哼！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包拯面目狰狞，宛如森罗殿上的阎罗王，怒声道：
“你难道就一丁点也没有怀疑过此案的曲直？还是说，你得了吴府的好处，与刘敏这狗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事到如今，你还想推三阻四，莫非是要本县亲子彻查此案不成？
一旦查明真相，你该知道结果。”
“这……”
范文谦叫苦不迭，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
他自然也清楚此案的曲直，奈何刘敏如今已经是将您知府，不是他所能得罪得起。
另一边，包拯又是顶头上司。
包拯的脾气，他已经领教过了，留他在现在已经是莫大的宽宥。
若不道明实情，要包拯再容情，绝无可能。
权衡再三，范文谦也只得如实交待：“大人，此案确是冤枉。刘大人受了吴府不少好处，故而诬陷张大有。
刘大人乃下官的上官，下官又刚刚到任，情知此案有屈，但为了往后的前程，也只有沉默的分，岂敢对上官有异议？”
吴万全见范文谦公诉，顿时急了眼，道：“范大人，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吴万全可不曾亏待于你，想诬陷我，你也别想好过。”
范文谦自从上任以来，的确拿了吴万全不少好处，对他的恶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此时吴万全竟公然威胁于他，顿感威严扫地，不由怒道：
“不错，本官的确得了你不少好处，但不过是受上官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一个小小土豪地主，靠着贿赂官府，作恶多端，本官早就想想杀你。
如今本官拼了头顶乌沙不要，也定要将你之罪行公之于众。”
说罢，转头对包拯道:“大人，下官愿以头顶乌沙作保，张大有一案，确是吴府存心构陷。”
包拯见范文谦在这种情况下能承认自己拿了吴府的好处，也算是不容易了。
说道：“范大人勇于认罪，足见你良心未泯。”
“下官惭愧！”范文谦低头道。
包拯道：“你可知道，你方才的一番话，救了你一命！”
范文谦一愣，不明其意。
他不知道的是，包拯一直对他都存有杀心。
之所以留他到现在，只是因为县衙事务太多。
加上范文谦在定远县六年，对前两任知县压榨百姓的经过都一清二楚，包拯想通过范文谦来一一查证。
面对这些个贪官污吏，包拯从来都没想过让他们好过！
一个个割了一波韭菜就调任其他地方，继续逍遥快活，可没那么轻巧。
虽然现在他只是个知县，官卑职小，一时难以僭越。
但每一笔账，包拯都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会让这些狗官付出血的代价。
至于范文谦……
的确可恨！
但比起前两任知县刘敏和王曾，就小巫见大巫了。
作为一名县丞，的确有其为难之处，有时候贪污受贿也是被逼无奈，并非出于本意。
方才范文谦的表现，足见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所以，包拯忽然没有了杀他之意，姑且留着他，以观后效再做决断也不迟。
啪！
包拯一拍惊堂木，看向张根：“张根，张大有夫妇后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