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南屏山乔木高参,葱翠流翡,蝉鸣鸟叫,荫凉多有。
寇仲将拇指高的一小瓶金疮药粉尽数撒在周身的创口上,旋即从长衫下摆中挑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刺啦”一下撕了半块下来。
而后又将这布块撕成长条,最后系在一起,做成了一条长长的带子。
他将一端系在旁边的树干上,然后自己揪住另一端开始一圈一圈的旋转,将带子紧紧的绷在伤口上。
药性刚猛的金疮药粉,经此绷带裹扎之下,更加贴合伤口,又是疼的寇仲连连倒吸凉气。
如此一通操作下来,算是简单的将伤口处理了一下。
“妈的,李秀宁,这死女人心机太深了,我他妈怎么就轻信了她的鬼话,傻乎乎的把自己名字都告诉了她去。”
一想到自己当时还傻乎乎对这死女人暗自钦佩,心中感叹人家有格局之类的,简直是傻到家了。
“他妈的还:伯仲叔季的寇,落草为寇的仲。简直恶心,我呸、、、、、”
寇仲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俩耳刮子。
原来这李秀宁当时追问他的姓名,他只道这女人真的是有羞煞男儿的惊人气量,在心中好一顿佩服。
曾有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心,想要投效李阀。
谁承想,这死女人编了那一通求贤若渴的话来,就是为了套出他的姓名用来发布通缉的。
“幸好当时没答应她,不然这会儿坟台子的土都干巴了。”
寇仲心里如是想着,他扎好绷带,套上衣服,再次懒懒的躺在大树下休息。
“仓啷”一声,寇仲拔出一旁的长剑,拿在手里用碎布轻轻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这是一柄上等绵铁锻打的好剑,长约三尺两寸,重约四斤六两,用起来颇为顺手。
这是他的战利品,连同那瓶上好的金疮药,都是从一个雁荡门的弟子手中抢来的。
李秀宁发布通缉令之后,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婺州地界就聚拢了大批的江湖人士。
这些人拿着誊抄的画像,以那座小镇为起点,方圆百十里几乎是翻过来的寻找。
彼时的寇仲还未出离这个距离,他还不急不慢的闲逛,再次回到了之前随心所欲赶路的状态。
在他看来,那一夜的事情已经了结。
尤其是李秀宁在临别时的态度,更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只要不碰到红拂那个贼婆娘和虬髯客,大约也就高枕无忧了。
然而,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胯刀带剑的三三两两出现在街头,酒馆和路上时,多少有些意外。
因为打打杀杀的江湖人相比较普通老百姓来说,终究是人数稀少,还是不太容易遇见的。
但是到了这种随处可见,甚至客栈酒楼都爆满的情况,那一定是江湖上出现了什么热点,才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聚集。
寇仲心中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但他彼时还并未意识到麻烦。
直到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走进了一家江湖人出入频繁的酒楼。
这一打听之下,才知道是李阀大小姐李秀宁通缉自己的事情。
那答话的江湖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见寇仲呆不楞登的杵在跟前不走,只道他是没有画像。
于是他好心将自己高价买来的画像拿出来让寇仲看一眼。
寇仲见画像上正是自己,眉眼胖瘦发髻甚至额前一缕鬓发都瞄了上去。
仅这一张画像就足足有九成相像。
他顿时觉得不妙,抬头却正好迎上那江湖客打量自己目光。
两人这一对眼,寇仲尴尬一笑,那江湖客却是激动的大吼一声:“寇仲,你就是寇仲,我抓到你啦哈哈哈、、、”
那江湖客动作不可为不快,说话的瞬间就已经探出一双手,扣向寇仲的琵琶骨。
但寇仲的动作却更快,闪身,撤步,踢翻桌子阻隔,而后一头从二楼洞开的窗户扎了出去。
这一闹腾,酒楼顿时沸腾,刹那间就窜出了好几条身影,紧跟着寇仲追去。
于是寇仲的逃难生涯就此打开。
起初围追他的都是婺州本地或者附近郡县的江湖人士,武功稀松平常的多,因为扬州东部相对来说,并没有几个武林大派。
只有零星散布着十几个小帮派,还大都是以自家产业为主,江湖武林的事情掺和的少。
因此并没有什么武林高手,即便有过路的高手,也是极少,未必就会被他碰到。
因此起初几天,他仗着凌波微步的玄妙倒是可以轻松应对,将这些家伙戏耍的忽南忽北好一通乱窜。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他的原因,江湖人士密集出现在婺州附近,时不时引发摩擦武斗,出了好几起人命案。
这引起了当地官府的注意,郡县衙门官差也是出动频频,却是收效不佳。
于是官府也把矛头对准了乱源,也就是寇仲。
官府加入到了搜捕寇仲的队伍,对寇仲而言可就有些棘手了。
因为官府搜查可不像江湖人到处瞎碰,而是直接挨家挨户入户搜查,张榜告示。
如此一来,婺州就彻底待不下去了。
寇仲只得出离婺州。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远地的江湖人士也都赶了过来,这些从天南地北不远数百里上千里赶来的江湖人,可就远比婺州本地的江湖人凶悍强大的多了。
而随着搜捕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行踪也被暴露的越来越多。
他从一开始的戏耍,到后来的鏖战,再到后来的且战且退,一直到现在的亡命奔逃。
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能休息调养的时间越来越少。
半个月的时间,他一路从婺州辗转逃到了余杭。
就在早上,刚到余杭境,就被三个自称雁荡门弟子堵在了路上,其中一个还是雁荡掌门的独子。
一番血战下来,他靠着诡异灵活的凌波微步和领悟愈深的独孤九剑总决式,将这三人斩落。
但他也付出了两道深极见骨的严重创伤的代价,可谓惨胜。
他搜夺了那雁荡掌门公子的绵铁长剑和金疮药,这才一路逃到了这南屏山稍作调养。
擦罢长剑,寇仲开始盘坐下来,运起九阳神功心法恢复真气,调养精神。
经过这半月的苦战,他的三种神功都有不小的进步。
凌波微步越发熟练,运行之后,神出鬼没,残影重重。
九阳神功虽未再上一层,但所修阳极真气几经盈亏,均有壮大,冲击第三层境界的时机当在不远。
让他收获最大的就是独孤九剑之总决式。
这是独孤九剑的入门口诀,亦为其后八式的变化总要。
三千多字的总决式,是独孤九剑修行的基石。不仅阐述了原理,目的,还有筑基一抉。
这筑基一抉将这一切义理都化进招式里,一式蕴八变。
起手似瀚海无波,投一石便能激起千重浪,于无声处起惊雷。
总决式若是领悟透彻,此后八诀式自然水到渠成。
寇仲这些天鏖战下来,对总决式的体悟越发精进不少,可以说颇有斩获。
他功行三百小周天,真气渐复。
忽然,他耳朵一动,刹那收功,睁眼,起身,拔剑,一气呵成。
“阁下既然来了,就不要藏头露尾,出来罢。”
寇仲朗声对着不远处的山石间喝道。
“哈哈哈,寇兄行功调息之下隔着七八十丈远也能听出我来,可见功力不弱嘛。”
人未现,声先闻。呼吸之间,一个白衣男子悠然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缓步朝寇仲走来。
他面容清俊,身量高挑,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手心。
寇仲眉尖一挑,心道:这家伙倒是会卖弄风骚。
不过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这家伙明显来者不善。而且面带微笑,举止悠闲,分明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没有两把刷子,肯定无法悠然自得。
毕竟这两日自己可是杀了好几个二流高手了。
此人敢来,而且只身而来,定然弱不了,
“来都来了,不先报个姓名?不然你知道我,我不知道你,我岂不是很吃亏?”
寇仲心中警惕,面上却谈笑风生,甚至将长剑背在了脖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衣青年慢慢走来。
白衣青年一直走到离寇仲只有十丈左右的距离,方才站定。
“啪”
一声脆响,白衣青年打开了折扇轻轻扇着:“晋中柴家,柴绍是也。”(求鲜花评价,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