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问话,朱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刘尚书过誉了,小子自幼为商户,走街串巷,行商坐贾,并未就学。”
“哦,不读书何以明礼?”
刘三吾眉毛一挑,步步追问。
“礼义在心不在书,只要心中明礼,读不读书又有什么所谓?”
朱英回答的毫不迟疑。
这种程度的语言交锋,后世随便拉出来一个网友,都能给你闲扯两个小时。
然而放在现在这个时代,朱英这样的回答,却像是晨钟暮鼓般,带给了刘三吾耳目一新的体验。
“小郎君的想法确实别具一格。”
“不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东华门外唱名才是好男儿。”
“若是小郎君有意仕途,我愿亲自出面帮,小郎君更改户籍。”
“正好,一月之后便是朝廷的抡才大典,小郎君自可去试试。”
不得不说,刘三吾升起了爱才之心。
他现在觉得,即使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并非是真正的皇长孙朱雄英。
但是凭借着一身的气度,以及这卓尔不群的眼界和思想,日后一定可以成为朝堂之上的架海紫金梁。
总比要莫名其妙的当其他人的刀好得多。
教书育人的思想,已经深入到了刘三吾的灵魂深处。
即使是现在,他对于朱雄英的身份还有疑惑,但也掩盖不住他想要劝人为善的那一颗天地正心。
只不过,出乎刘三吾意料的是,
当他说出要主动帮朱英更改户籍之时,却看到面前的朱英缓缓摇了摇头。
“刘尚书的好意,小子心领了。然而现在的朝廷抡才大典,已经成为了框架当中,腐儒们的狂欢。”
“真正的治国之策,是不足以在科举图中大放异彩的。”
“你这是什么话?”
听到朱英几乎全盘否定了科举,刘三吾眉毛一竖,顿时开口斥责了起来。
作为礼部尚书,他最重视的就是三年一度的朝廷抡才大典,也就是民间所谓的科举。
而现在科举却被朱英批驳的一无是处,这怎么能让刘三吾不感到气愤。
“科举,乃是寒门学子登堂入室的唯一捷径,怎能像你说的那一般不堪一用?”
看到刘三吾的这幅表情,朱英笑着摇了摇头。
“老尚书,不是说科举没用,而是八股文无用。”
“八股文限制重重,螺蛳壳里做道场,对于真正有才的人来说,这样的束缚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这样千篇一律的文本格式里,还指望能够选拔出怎样的大才?”
听到朱英的反驳,朱元璋当时就不乐意了。
运用八股文进行科举,这完全是他一手的决定。
现在被自己的孙子批驳的体无完肤,朱元璋干咳一声,重重地放下了酒杯。
“小子,你这就有所不知。”
“对于寒门子弟来说,他们所能够负担的,无非是四书五经,笔墨纸砚而已。”
“如果真的要考天下大事,要考治国方略,他们绝对不可能是那些高门大户子弟们的对手。”
“所以要让朝堂不至于变成世家大族的天下,八股取士,乃是不得已的办法。”
朱英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却又摇了摇头。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差距永远是差距。”
“天下至今仍旧不平稳,有的地方歌舞升平,秦淮河畔醉生梦死。”
“而在北方大漠当中,仍旧有人食不果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对于这两种人来说,即使是光考八股文,他们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但是,真正有能力的学子会从歌舞升平当中看出朝廷隐藏的危机,也会从周围的险境当中,看出朝廷用兵的方略。”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你光考八股行文,岂不是也是不公平?”
说到这里,朱英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世界上的考试就没有公平的,不要说现在。就连六百多年之后也是如此。
开玩笑,自己穿越之前,全国卷和北京卷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难不成还不考了?
既然知道有差距,那么朝廷的作用就是尽力的抹平差距,给予一些有着特殊才能的学生发挥的空间。
而不是明知道有弊端,但是却抱着一种已经尽力了的心态,在那里得过且过。
看到刘三吾和朱元璋,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朱英微微一笑,倒是也在不说话。
横竖这件事与他无关,当他真正的登临大宝之后,自然有的是办法选贤与能。
一时间,随着朱英主动的转开话题,在场的三人也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件事情。
随着太阳渐渐西行,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并肩躺在花园当中。
看着远处倒映着夕阳的秦淮河。
朱元璋忽然开口。
“小子,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朱英一愣,随即便知道,朱元璋是说把他推荐给太子的那件事。
于是朱英摇了摇头,说道:
“我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之后,再做决定。”
“哦,你小子打算还和谁商量?”
朱元璋好奇的撇过头,看向自己的孙子。
朱英则是微微一笑,摇晃的躺椅说道:
“那自然是我的好帮手,他不日就会到达应天府。”
“说他是经天纬地之才,毫不夸张,就算是放在现如今的朝堂上,担任一个兵部尚书也是绰绰有余。”
“老爷子,你和他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我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哈哈哈……”
听到朱英的吹嘘,朱元璋哈哈大笑,却并没有放在心里。
“好,我等着你把他介绍给我。”
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朱元璋猛然起身,给旁边的刘三吾递了个颜色。
“好了,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小子,不用送。”
摆了摆手之后,朱元璋便领着刘三吾,迅速的走出了这个小院。
看着朱元璋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朱英摇了摇头,转身向着福伯吩咐道:
“我书房里有个箱子,明天商队离去的时候,把它带回到镇子里。”
“顺便催一催那边,奉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