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正在中极殿内饮茶,细心的小德子给他端来软糕与茶水。
正好一早上没吃,饿了,同时也好好想想,难民的事该如何解决。
一个时辰后,小皇帝背着手走了进来,看着神游天外的杨宁,不禁哼了一声:
“杨卿,你倒是舒服,三天之内,朝廷解决不了难民,朕就把你绑到城墙上,任由难民处置。”
杨宁瞪大了眼睛,道:“陛下,应该绑三位阁老吧,是他们监国不力,再不济,也应该是户部尚书,赈灾这件事他难辞其咎。”
一处屏风后面,正在饮茶的李幼常一口茶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太后召集他们三人来此,本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是听墙角。
小皇帝咳嗽一声,而后道:“你别乱说,你可知,朝廷每年花在南方与北方边境线上的银子高达上亿两。”
“而朝廷一年的税收只有六千五百万两,已经在吃老本了。”
杨宁好奇道:“这些,是娘娘告诉你的?”
小皇帝摆手道:“母后不会和我说这些,有些时候,母后在一旁看奏折,做批注,有的我也会看看。”
室内,慕绮怀神情感慨,自己的儿子,终究没让自己失望。
小皇帝摊开手道:“现在,你说,赈灾这件事该怎么办?”
杨宁沉吟片刻,拱手道:“臣斗胆,敢问陛下心中,该如何做才能算是赈灾?”
小皇帝起身,来到下面的台阶上坐下,顺手招呼杨宁过来,双手托着下巴道:
“朕以为,应该给他们建好房子,赐给他们衣服与食物,让他们不要因此饥饿和寒冷死去。”
杨宁拱手道:“陛下仁德圣明,实在是乾元之福。”
而后道:“只可惜,朝廷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的。”
内室中,三位阁臣的眉头一动,以往,这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基本思路。
难民之所以成为难民,就是因为缺衣少食,再者,因为住所的问题,不少人生病,最后不知怎么的,会生出瘟疫来。
小皇帝疑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杨宁急忙摆手道:“陛下,您说的对,只是实施起来,不一定要采取这么直接的办法。”
杨宁道:“据我所知,每年,太华城周围村镇的人都会有一次劳役,每一户出一人,负责清理灌溉河道,而城外的护城河三年清理一次,今年又是一个第三年,所以每户需要出两人。”
“人数一旦不够,时间会更长,往往到了汛期,可能灌溉渠道还没清理完毕。”
小皇帝眼睛一亮,道:“你是说,让他们来清理河道。”
杨宁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小皇帝一脸高兴道:“不愧是朕的状元。”
随即,脸色又垮了下来,道:“可是,这样还是要朝廷替他们发粮啊。”
杨宁笑道:“陛下,既然难民替他们做了徭役,那么可以允许那些人以粮代役。”
“简单来说,他们出粮食,难民替他们做工,这是一个雇佣关系。”
小皇帝仔细品味这句话,道:“雇佣关系,雇佣关系。”
室内,几个阁老都被惊住了,他们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方法。
之前,无非就是等人死一批,再救一批,再裁撤几个官员。
赈灾,赈灾,每回赈灾,不知道是镇百姓的灾,还是镇官员的灾。
朝堂内,赈灾与工事这两件事,官员都不太愿意插手,吃力不讨好。
没想到,杨宁既然将两件事合二为一了,解决了大事。
杨宁拱手道:“陛下,臣已经给出办法了,那请罪疏是不是.....”
小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杨卿,干得好,什么请罪疏,朕免了。”
咳....咳....
忽然,一阵咳嗽声从屏风后面传来,太后一行人陆续走了出来。
杨宁急忙站起来道:“臣拜见娘娘。”
“怎么,你觉得请罪疏不该写,是不是?”
太后淡淡问道。
杨宁头更低了,急忙道:“该写,臣回去就写。”
李幼常捋捋胡须道:“娘娘,杨宁初涉官场,不明事理,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还请娘娘宽恕一二。”
杨宁悄悄抬起头,递出了一个你真是个好人的眼神。
“况且,他提出的未尝不是一个新的思路,对我们解决难民的事,有大用。”
慕绮怀轻轻颔首道:“如此,就依阁老了。”
这时,首辅钱公望哼了一声,道:
“什么大用,不过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而已,你想想,那些难民中,妇孺多少,能去清理河道的有多少,如果完全按照清理河道的人头来算,他们缴纳的粮食完全不够。”
杨宁看了看他站的位置,有些明悟,拱手道:
“这位是钱阁老吧,下官不才,也有几句想要一吐为快。”
钱公望眯着眼道:“但说无妨。”
杨宁道:“此举乃是朝廷首创,每一户该交多少粮食,由陛下与阁老商议确定,但总不至于只是一人的口粮吧。”
“再则,我还有第二个计划,太华乃是京都,藏粮食最多的不是那些百姓,而是那些大地主。”
孙尚微哼道:“杨大人是想对那些富户下手?”
杨宁摇头道:“大人说笑了,杨家也是太华城数一数二的家族,我的意思是,诸位可以放出消息去,凡能捐粮者,朝廷愿意裱字感谢。”
“届时,三位阁老再写几个字感谢一番,岂不美哉?”
“朝廷不用花一分户部的储银,就能解决这件事,那些富户们得到了三位大人的赏识,又有捐粮的美名,朝廷既能解决难民的问题,还能提前解决今年京城地区工事。”
“当然,最为重要的事,那些难民能活下来。”
钱公望补充道:“那些妇孺也是可以纺线制衣,洗衣做饭。”
杨宁躬身道:“首辅大人说的是。”
钱公望继续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说的这些,可以解一时之危,那长久呢,两个月之后,十万难民怎么办?”
慕绮怀也看向他,也希望他能拿出一个办法。
三位阁老也同时看着他,显然有考究的意思,总之,今天杨宁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思索片刻,杨宁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前些天我提出了屯田制,我们可以先做个试验。”
“试验?”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活了多年的老狐狸,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