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寻来花几支，方知我是我
“春来香满院，
春去香犹在。
遥闻香何物，
香自花飞飞。”
“好诗，好诗！公子出口成章，当真文采在这淮河之上数一数二！”
楚淮河上，一艘打西边来的客船之上，一名公子站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把扇子，羽扇纶巾。
身后则站着一名书童模样的少年，正捧着一茶盘，侯在一旁，满脸堆笑，夸赞着身前的公子。
“狗屁不通！”
船甲板上，一个正在饮酒的公子怒而起身。
“你这韵脚都没压上，也好意思自称文采淮河第一？倒数的吧！”
“哈哈哈哈！”
“哈哈！不同狗屁！”
甲板上的众多公子纷纷笑了起来，那站在船头的潇洒公子，顿时脸上挂不住了，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说本公子的诗不通？那你来一首！恐怕是写不出来吧！”
“来就来！”
那饮酒的灰衣公子看向远放河岸边的花楼，眼神飘向了那花楼高处，开始思考起来。
……
楚淮河边，总有这么些自命风流的文人雅士，乘着船儿，来到这楚淮河的醉花楼旁，想要一睹芳容。
这种赋诗攀比，已经成了楚淮河上的一种雅趣。
醉花楼，乃是江南之地最为出名的一坐花楼。
花楼可不是那些供男人消遣发泄的场所，而是文人雅士写诗作赋的雅地，花楼里的姑娘，大多是金陵城里翻了错的达官贵人的后代女儿，被卖到此地当作花姑子，卖艺不卖身。
这些花姑子大多从小学艺，懂得琴棋书画。想要和这些花姑子一度春秋，恐怕还得那些公子哥能在这些方面入得了这些花姑子的眼，才能一睹芳容，看上了，才有机会一度春秋。
花姑子们每隔一年，便会举行花魁选拔，金陵城内的十二座花楼每年选出来的花魁，便是当年的金陵十二钗。
而一年前的那场花魁斗艳，却是非同一般。
传闻，年少的金陵城少主，便是楚国的少国主，微服私访，装扮成一普通名仕，前往那场花魁斗艳，最后看上了一名名叫花飞飞的花姑子，逐将身份告知，亲封其为花魁之首。
金陵城少主也因此得到了花飞飞的垂帘，得了花魁的落红，一度春秋。
花魁选罢，老国主驾崩，少国主便成了金陵城的第一人。成为国主的这位少主，第一件事便是把花飞飞所在的楚淮河畔的这座醉花楼封禁，不再允许其他男子靠近这醉花楼百步以内，从此此地便成了他的私人宅院。
花飞飞的身份也从此水涨船高，成了楚国主临幸的贵人。楚国的文人雅士想要一睹芳容，只能远远在楚淮河上遥望。如若有幸，或许还能偶尔遇到花飞飞在醉花楼顶楼的华亭中弹奏古琴。
楚国七雅士之一文一山得知，也亲临此地，遥遥相望，幸得偶见花飞飞一面。
从此这自命不凡的文一山便被便被花飞飞迷住，曾赋诗一首：
“金陵城外烟波碧，
楚淮河上闻琴音。
隔江千里遥相对，
方知仙子下凡尘。”
文一山的一首诗出来，花飞飞的名气便传遍了整个文人雅士界，纷纷来到此地，想要在楚淮河上和花仙子遥遥相对，哪怕是一眼，都此生无憾。
……
醉花楼上。
花飞飞百无聊赖地拨弄了一下琴弦，顿时引得河上许多公子哥挤向船头挥手呐喊。
甚至有一艘小船上，因为头重脚轻，翻到了河里。
一旁的丫鬟见到这一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嘻嘻！那些公子哥可真是喜欢我们家小姐呢，都喜欢地跳进江里甘愿喂鱼。”
“翠儿，不要胡说。他们掉下河可不是我的罪孽。”
花飞飞撅了撅小嘴，最是烦这些文人雅士自命清高的公子哥。
当年国主便不是这样一副模样，嬉笑怒骂之间，霸气无双，这才吸引了她的赏识，邀他成为了自己的座上宾。
“小姐这是想国主了吧？”
一旁的丫鬟翠儿看着小姐看向河边发呆出神，笑着出言问道。
“嗯？你说什么呢？！就你嘴贫！”
花飞飞回过神来，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嬉闹了起来。
累了，花飞飞坐在一边，看向楚淮河。
“他怎么还没回来？这次出征，他说了只需数日便可破敌而回。可这已经过了半月了……”
……
“杀！杀进金陵城，谁先杀进金陵城城主府，便把金陵城十二钗赏赐给谁！”
……
“小姐！我们快逃吧！林国已经杀进外城了！再不逃可就来不及了！”
翠儿满脸是灰，街道上满是纷纷逃命的百姓，焰火遍地，血染大街。短短数个月，楚国便战败了，被邻国的林国攻破了防线，杀向了国都金陵城，而如今，这金陵城也要守不住了。
“别再等楚国主了！外面早就传闻他已经战死在沙场，回不来了！”
“我不走，我要等他，他答应我会回来！我答应过他，待他凯旋之日，我会隔江为他弹奏这首春江花月夜。”
花飞飞摇了摇头，端坐在醉花楼的顶楼华亭上，不顾丫鬟翠儿的劝阻，轻轻抚了抚琴。
随后只见她十指凌乱，拨动起了琴弦。
琴音穿透过烟波，传到了几里外的河对面。
这琴是一架古琴，也是他送给自己的。
花飞飞美目微微垂落，眼角晶莹剔透的一颗泪珠落下，滴在了琴弦上。
悠远的琴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她的歌声。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
落红满地归寂中。”①
这首诗是他临走时写给自己的，此时被花飞飞唱入了这曲中，竟然如此的动听。
就连楚淮河对岸正在攻城的林国士兵都是纷纷呆住，望向河对岸的花楼。
一名将军闻罢，微微叹道：
“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
三日后，楚国覆灭，这名极一时的醉花楼也一把火化作了灰烬。传闻大火之中，有一名女子翩翩起舞，两岸桃花绿柳一夜落尽。
……
“我，花飞飞，为何不能如男儿一般上阵杀敌，为何不能守卫家园，为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国灭亡……”
“不！我不要！我该怎么做！”
一片桃花瓣飘过火场落在了她已经花了的脸颊。她将花瓣捧在手心，苦笑道：
“世人都道我是仙子下凡，如若我真是仙子下凡，那该多好？仙子？”
“仙子……”
“成仙……”
大火渐渐吞噬了她的意识。
“我想成仙，我要修仙……”
……
“对！我要修仙！”
①注：这首诗是南朝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被称作亡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