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何出此言?”
愣了好一会儿,刘表才看着刘备不解地问道。
“我于危难之际,被兄长收留,此乃大恩。
是以,纵知兄长让我屯于新野,是用我防备曹军,也无怨言。
为报兄长之恩,亦能竭力为之,不敢有丝毫大意。
兄长今日有此行,我若受之必被兄长猜疑,也定会当成祸患。”
刘备的话让诸葛亮瞠目结舌。
也令刘表露出了震惊且尴尬的神色。
很显然,诸葛亮此前进言,也只是出于他的职责,必须进言而已。
肯定也自认为很了解刘备,知他不会乘人之危,定不会答应刘表。
要知道,刘表虽无大志,只想偏安一隅,却绝非无能之人。
他被委命为荆州刺史之时,天下早已纷乱。
前来荆州履职,也必会受途中势力的迫害。
特别是荆州就近割据的势力。
为了应对这种局面,他是单骑悄然入荆州。
最终不仅坐稳荆州之主的位置,还据地数千里,拥甲十余万。
如此存在,岂会简单?
也必是精通权术之人。
诸葛亮有大才,被刘备三顾茅庐方才请出山。
以《隆中对》献策于刘备,不仅将当下时局分析得无比通透,也通过刘备现在的情况,有了三国并立的部属。
他还是刘表亲戚,能不知他对刘备颇为猜疑?
以其精明,自不会蠢到让器重他的刘备送死。
这应该也是刘备的反应超乎他的预料而让他震撼的原因。
“贤弟,休要误会为兄,我是真想让你成为荆襄之主……”
刘表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他话未说完,刘备就已站起身来。
“自我依附兄长以来,已七年有余。
兄长的收留之恩我也算是报答了。
既然话已说明,兄长还要如此,那我离开荆襄便是。
如此一来,兄长即不用担心我谋荆襄之地。
我也不至于因兄长百年后,令自己及部众命丧于此。”
说完,刘备便毅然转身,向外走去。
“贤弟,有话好说,还请留下……咳……咳……”
刘表慌了,连忙开口。
但话未说完,便连连咳嗽起来。
刘备似不忍心,急忙止步。
又快步回到刘表身旁,伸手轻拍其背。
同时道:“兄长,荆襄大事,系于你身,切不可急躁,要保重贵体啊!”
说着话时,见刘表要拿起放在桌上的热茶,刘备也连忙代取奉上。
刘表接过热茶,小啜了两口。
有所平息后,这才孱弱道:“贤弟,你我皆为同宗,有话……还请直言。
愚兄……绝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
“兄长,走我是一定会走的。
因为荆襄已经成为是非之地。
这不仅仅是因为东有孙权,北有曹操虎视荆襄,还因荆襄内部纷乱。
若曹操跟孙权进犯荆襄,备自可竭力应对,以报兄恩。
可是……荆襄却因兄长曾经行为令蔡氏势大。
兄长尚在,自是无碍,若兄长故,必生内乱。
此乃兄长家事,叫备如何自处?
一旦内乱,曹、孙必乘虚而入,我若继续留在荆襄,也必受其害。”
这话让刘表惶恐,却又满脸无奈。
很显然,他还知道荆襄的局势。
“贤弟,为兄……确实为此忧心,不知你是否有解决之法?”
“积弊已深,弟无法也!
此乃兄长家事,弟本不该多言,但……兄长于我有恩,又将离去,自要献真言。
今荆襄权势,多掌控在蔡氏一族的手中。
若传位长子,虽明正言顺,却必被谋害。
若传位幼子,他们也必容不得刘琦贤侄。
兄长若故,兄弟阋墙,绝对不可能避免。
最为重要的还是,若真传位刘琮贤侄,蔡氏势大。
兄长所立之基业,也必然成蔡氏囊中物。
届时,不论是谁进犯荆襄,以蔡氏掌权者的禀性,也必归降。
若降孙权,结果或许还能好些,若降曹操,袁绍恐为兄长前车之鉴啊!
且曹操去年战败乌桓,阵斩塌顿及诸单于,统一北方。
曹军恐怕也已经在赶往荆襄的路上。”
刘备的话让刘表更是惊惶。
连忙抓住刘备的手:“贤弟,你务必要成为这荆襄之主啊!
否则,为兄……基业,不仅会毁于一旦,还会祸及子嗣。”
所谓的袁绍前车之鉴,就是他死后,其子相继投降曹操。
最终却都被曹操击杀。
见刘备脸露疑色,他又道:“贤弟,我……此前真如你所言,有防你之心。
可是……如今我已经知道其中利害,是真心想要让你成为荆襄之主。
因为兄知道你乃仁义之人,若你为荆襄之主,必善待我子,也能福及荆襄万民!
且,你乃真英雄,素有雄才,若你为荆襄之主,也更有可能能光复我大汉江山。”
虽然刘备知道,这是他陈明了其中利害,让刘表醒悟。
从此前的假意让荆州,变成了现在的真心让荆州。
绝不会有假。
但他还是不得不推辞。
即便他早决定要扔掉仁义,却也不能赤果果乘人之危。
否则,就是他身边人,恐怕也会有很多人要弃他而去。
毕竟,他能凝聚一大批忠良之辈,靠的就是他的仁义。
不再仁义也不代表他不能假仁假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