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地看看一品楼屋顶东西两侧微微翘起的檐角上一溜七个活灵活现的走兽,青衣公子露出孩子似的一脸好奇,“……好好的,他们怎么会折戟沉沙铁?”突然回过头,瞪着穆婉秋,“你骗人!”俨然一个被人骗了糖去的孩子。
惹的穆婉秋扑哧一笑。
不是提防他很可能以前见过她,识得她罪臣之女的身份,穆婉秋很想就此戏弄他一番。
看他长的人高马大的,整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看着楼顶的工匠又掀起一片瓦,穆婉秋又向后退了几步,敛了笑容,远远地看着。
看看檐角上那个展翅欲飞的仙人骑风,又看看退出老远,一脸认真的穆婉秋,青衣公子脸上疑惑更浓,敛眉沉思片刻,他忽然又顽皮一笑,一闪身来到穆婉秋身前,“……我们打赌吧。”
打赌?
赌什么?
回目瞥了他一眼,穆婉秋没言语,抬头继续看着屋顶。
“我们俩就在这儿看着,到底那个仙人骑风能不能掉下来。”青衣公子用手指着檐角,“如果你输了,就陪我去一品赌坊去赌大小……”手又指向穆婉秋身后。
去赌坊?
她这样子像个赌鬼吗?
穆婉秋下意识地一回头,果然和迎面一品楼遥遥相对,也是一个三层歇山顶小楼,门楣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牌匾,赫然写着“一品赌坊”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映着如血的残阳,甚是耀眼。
触景生情,不觉间穆婉秋想起她曾经还真衣衫褴褛地进过赌场,好像还赢了一百多万呢,可惜,外财不富,那百万两银子还没揣热乎就丢了;想起过去种种,她哑然失笑,摇摇头,心道,“……我那是为生活所迫啊,都说十赌九骗,这赌场才是不折不扣的害人窟啊!”
她这一生,是再不会进赌场喽……
心里感慨万千,穆婉秋抬脚就走。
这青衣公子衣着打扮隐隐带着股贵气,言谈却是一派天真,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今儿一品楼这热闹,她是看不到了。
“……怎么?”见她抬脚就走,青衣公子一转身拦住她,“……你怕了?”两腮鼓了鼓,“还是不敢?”
激将法。
真拿她当小孩了?
穆婉秋就皱皱眉,“……我凭什么跟你赌?”
“这……”青衣公子两腮通红。
对上气鼓青蛙似的一张脸,穆婉秋顿时生出一股捉弄之心,“这样吧……”她仰头想了想,“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和你赌。”
“你!”青衣公子脸色更红,好半天才开口道,“我明明比你大,凭什么叫你姐姐?”
“我明明自己看热闹,凭什么要跟你赌?”穆婉秋学着他的语气。
“……”
青衣公子眼瞪得老大,好半天,他忽然低头解下腰间一个红色玉样挂件,“……我若输了,这个给你。”
他还真当回事儿了?
穆婉秋一怔,伸手接过来。
竟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金钱兽貔貅,一大片鲜红的血色凝聚在貔貅头背,夕阳下如脂玉染血,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鸡血石。出身相府,曾见惯了各色宝物,穆婉秋的手指也不觉颤了颤,这凝而不散淋漓纯净的血色,就是宫廷内也少见,他竟能随手送人。
他到底什么人?
随手递过去,“公子……”
正说着,就听头上一阵咝咝的鸟叫声,接着一声惊呼,两人同时一惊,迅速抬起头。
只见不知从哪钻出几只黑蝙蝠,咝咝叫着盘旋在上空,对面楼上两工匠一个哆哆嗦嗦地爬在屋脊上不敢动,另一个滚到了房檐边,一手死死地扣着楞脊上的琉璃瓦,另一只手握着个铁捶上下挥舞,嘴里大喊救命,感到手里的琉璃瓦有些松动,摇摇地往下掉,工匠吓的扔了铁锤,伸另一只手死死地抱住另一块瓦脊,拖着身子往上爬,就见那铁捶咕噜噜滚落下来,跌跌撞撞砸碎了几个走兽,最后撞在檐角最前端的仙人骑风上,接着就噼里啪啦一阵巨响……
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平静。
恍然呼出一口气,脸色发白,青衣公子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深深地看着穆婉秋。
……
淘气地把才赢回来的鸡血石金钱兽貔貅缠在手指上,穆婉秋伸手准备掏钥匙,一抬头,不觉怔住。
木槿院的门竟是虚掩的。
她记得她走时特意上了锁的。
屋里都是调香用具和香料,这几个月来,她刻意禁止,大家又都知道黎君对她特别,这院里是没人敢进的,就是降香每次来叫她去干活,也是隔着院门喊她。
会是谁,竟不请而入?
望着小屋窗上映着的茕茕烛光,穆婉秋的心扑扑直跳。
被人发现她暗中学习调香,传到谷琴耳朵里可不是闹着玩得!
稳了稳心神,她伸手一推,吱呀一声,院门轻松地就开了,想是听道了外面的声音,小屋里人影一阵晃动,穆婉秋脚步一滞,复又加重了声音,朝院里走去。
“……一定是小姐回来了!”刚走了两步,就见小屋门扑通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剑一般窜出来,瞧见穆婉秋,扑棱来了个急刹车,直直地看着她,好半天,又一下子扑过来,“……小姐,真的是小姐!”声音里满是惊喜。
“……雪儿?”定了定神,穆婉秋不确信地叫道。
正是学艺归来的墨雪,只是长高了些,让她有些不敢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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