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因为离京城距离近,所以第二期报纸发行后,很快就流入到了这里。
杭州的报纸一样火爆,士子们走在街上相互讨论着。
“张兄,任尚书的文章你看了吧,对此你是怎么看的呢?”
“还能怎么看,写的好呀,任尚书也是儒学大家,文章自然无可挑剔。”
“这么说的话,你也觉得那许北,只是危言耸听的狂生咯?”
“我可没这么说,兼并之害古已有之,许北先生只是陈明利害,这不算危言耸听。”
“那你还说任尚书的文章写的好,他可是明确批判那许北的文章?”
“我只说他文章写的好,又没说他说的对,这是两回事。”
“这算什么说法,我倒是觉得任尚书说的对,兼并之事虽然可怕,但完全是可以解决的,只要君民上下,皆知圣人经义,则兼并不治则破,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历史周期律。”
张姓士子摇了摇头。
“就土地兼并一事来说,我还是觉得许北先生更有道理。”
“任尚书的观点看似可行,但是你不觉得太过理想吗。”
“要让天下人人皆知仁义道德,这根本不现实。”
“大明也不可能代代皆贤君。”
“事实上,历朝历代,贤君不是没有,大治之世也不少,但兼并从来没有消失过。”
“许北先生的文章,基于现实,视野之新奇,让我拍案叫绝,他绝对不是沽名钓誉的狂生。”
另一士子皱眉:“可是,许北并非儒生,他的文章,也不讲圣人道理,这怎么能行呢?”
张姓士子则道:“我辈儒学士人,应该包容万象,不是儒学就一定是错的吗?只要他说的是对的,那都是我们可以学习的。”
两人的争论,此时也是一个缩影。
任亨泰和许北的对线,终究是影响了万千士子。
他们都在彼此争论,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这场学术风暴,也把一个问题彻底推上了大明的中心。
如何解决土地兼并?
任亨泰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有人叫好,也有人不以为然。
但终究是他占了绝对上风。
毕竟礼部尚书的身份在哪儿摆着,不同人说话的分量就是不同。
而许北仅仅只有一篇文章,还是差点意思。
更何况,大明的主导思想还是儒学,那么代表儒学价值观的观点,就更容易被人接受。
新思想的道路,还是漫长的。
报纸的盛行,大部分人的关注点,都在这次土地兼并的学术争论之上。
但是有一个人,却丝毫不关心这些。
已经耄耋之年的罗贯中,正在看着报纸上的一首诗发呆,那是他自己作的一首诗。
自己中年时候,曾有感于天下乱世,作下一首感叹苍生疾苦的诗作。
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作的最好的一首诗了。
但是由于自己声名不显,即使有佳作,也算不了什么。
这首诗基本上就无人知晓。
但是前些天,他接触到了报纸,发现这华夏报社接受社会投稿,他就动了心思。
想用这首诗试试水。
他真正在意的,其实不是什么诗作,而是自己的小说话本。
自己一辈子的所有成就,都在创作话本小说上了,可惜,也只是高不成低不就。
话本这东西,在文人士子眼里,实在是太低端了,没有多少人看得上。
很多有一定身份的文人,即使创作了话本,也羞于用自己真名。
比如兰陵笑笑生。
而就是这么低端的东西,罗贯中都觉得做的特别失败。
自己创作的很多话本,很多都被书商嫌弃,最后只能屈辱的低价折卖。
这是罗贯中永远的痛,他不愿自己的成果被如此看低。
于是他呕心沥血,花费巨大精力,创作了一本新作。
《三国志通俗演义》
可是最后的结果依然让他大受打击。
无耻的书商,把作品贬得一文不值,疯狂压低收书的价格。
这让罗贯中意难平。
难道我辛辛苦苦的作品,就真的只能委曲求全吗?
他真的不愿意妥协,可是他更不想自己的作品被埋没。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看到了新华夏报。
于是他萌发了一个想法,既然书商那么无耻,自己为什么不试试给报社投稿呢?
但是报纸是新出来的玩意,之前根本就没人了解。
罗贯中也有些疑虑,害怕被坑。
所以决定先用自己以前的诗试试水。
如果情况好的话,就把小说投给报社。
而就在不久之前,有一个年轻士子前来拜访,竟然就是报社的外派职员!
他告知自己的诗真的通过了,已经刊登在了第二期的诗词版面之上。
这士子在支付酬金以后,还赠送一份报纸给他。
罗贯中看着报纸上自己的诗,觉得无比惊喜,更觉得兴奋。
一想到自己的诗,现在正在被无数人欣赏,他就无法抑制高兴的发抖。
如果自己的小说也像这样发表在报纸上,那也同样会有无数人看到自己的小说。
这不比刊发书籍好上一万倍!
买话本的人能有几个?
买报纸的人又有多少?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没有任何可比性。
罗贯中感觉,自己一生的理想,可能有机会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