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毅扭头看去。
一个服务生穿着和自己形似的西装，胸口还挂着一个金色的胸针，看上去确实是个领班的模样。
顾毅耸耸肩，咧嘴一笑说道：“怕他个蛋。”
“咦？你不怕被开除吗？”赵楠低声说道，“你现在不是在打工吗？到时候给领导看见你工作期间吃点心怎么办？”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和你一样，是来参加座谈会的。”
“那你的邀请函呢？”
赵楠望着顾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顾毅摸了摸胸口，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邀请函。
“没带。”
“那你是怎么拿到邀请资格的？我猜你应该不会是排行榜上的人吧？”
“嗯。”
这次参加名额并不多，只能通过两种方式获得邀请函。
一、内部邀请，通常只有在排行榜上的大神才能获得内部邀请资格。
二、站内抽奖，幻像中文的内部论坛举办过抽奖活动，而赵楠就是利用这种方式拿到的参与名额。
如果是第一种方式，网站工作人员当然不会看你的邀请函，毕竟编辑肯定早就知道大神长什么样了。
至于第二种方式，没有邀请函绝对连门都进不来。
顾毅之所以能出现在这儿，肯定是因为网站工作人员认为他不过是酒店的普通服务生，没有多过问了。
“来，你快把脸挡着，别露馅了。”
“哎，你别闹了。”
赵楠走到顾毅身后，帮着他挡住了脸。顾毅一脸嫌弃，赶紧闪身让到一边。
正在二人推推搡搡之间，一个中年大叔走了过来，好奇地与顾毅搭讪。
“你好，请问你就是三更半页吧？”
“呃……是我。”
顾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别人在现实生活中叫他的笔名。
“你好，你写的小说特别好。我很喜欢，我是南风，真名季南风，帝都作协的会长。”
“幸会幸会，久仰大名。”
顾毅赶紧方向手里的盘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奶油，主动与南风握手。
南风是网站曾经的榜一大神，在整个文坛都有极高的威望，也是传统小说行业里第一个加入网文圈的作者。
赵楠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毅。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敢冒充三更大神？
“年轻人就是厉害呀，你对市场的把握，已经超出所有人了。现在好多人都模仿你的故事写小说呢。”
“呵呵，那不是好事儿吗？”
“三更，你觉得网文真的有前途吗？说实话，我已经在幻像中文写了三年了，但他的收入还不如我走传统出版赚的钱多。”
顾毅有些意外地看着南风。
许多作家都端着文人架子，耻于谈钱，没想到南风作为作协会长，居然可以如此直白地和自己讨论赚钱的事情。
南风似乎看穿了顾毅的想法，笑着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谈钱很俗气？”
“并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南风大神说话这么实在。”
“不实在不行啊。你可不知道，现在的文学市场已经缩水了百分之八十了，尤其年轻人根本不愿意读书。
这几年，所有年轻人都去看电影、玩游戏、刷短视频，根本不会看小说。
更可笑的是，所有文学创作者、出版商都端着架子，依然抱有我们是精英的想法，写出一些叫好不叫座的作品。
人都活不下去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如果你是真的想为文学市场出力，那么第一件事就应该让文学作品可以赚钱。
先活下去，才能去想文以载道的事情。你说对吗？”
“当然。”顾毅笑着点点头，“所以，您觉得现在的小说根本没有出路是吗？”
“现在和小说竞争东西太多了，我对文学市场能否生存比较悲观。”
听到这话，顾毅不由地冷笑一声。
难怪这个世界会变成文学荒漠啊！
连南风这种作协主席的态度都如此悲观，其他作者不也全都一个一个摆烂了吗？
因为端着文人架子，所以写不出好作品。
因为作家写不出好作品，所以没有人看。
因为没有人看，所以市场环境越来越差。
因为市场环境越来越差，所以更加没有新鲜血液输入文学市场。
想要打破这个恶性循环，必须要先改变作家的创作思维才行。
“南风老师，你知道故事是怎么来的吗？”
顾毅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南风望着顾毅，沉默地摇了摇头。
“在原始社会，老猎人上了年纪，打不动猎了，就只能待在部落里休息。
每到晚上的时候，老猎人就会坐在篝火旁和一群小孩子讲述他以前狩猎的故事。
他会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告诉他这是他和一头野狼战斗时留下的勋章。
他会绘声绘色地告诉孩子们，他们如何互相配合狩猎一头大象。
他会告诉孩子们，如何制作一个完美的陷阱捕捉猎物。
讲故事是人类的本能。
听故事是人类的兴趣。
无论是原始人还是现代人，只要是人类都会喜爱故事。”
南风听到这里，已经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新颖的说法。
顾毅顿了顿，继续说道：
“几千年前，人们说戏曲会毁了文字，没有人会在去看小说了。
事实证明，这个预言应验了吗？
几百年前，人们说电影会毁了文字，没有人会去书店买书了。
事实证明，这个预言应验了吗？
现在，又有人说短视频、电脑游戏会毁了文字，文学市场将会崩盘，没有人会去读书了。
你觉得这个预言会应验吗？
相信文字的力量吧，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阻止人类对故事的渴求与热爱。”
南风傻傻地看着顾毅，心中的热情被逐渐点燃，他朝着顾毅微微鞠了一躬，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一番话，让我大有感触。我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没有你一个小孩子看得通透，真是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