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鞭长约一丈,上面的藤皮早已经被磨去,上面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刺。刘昆一直在摆弄着藤鞭,他在孙陨越面前来回的走着,他在等,等锁魂丹的药效化去孙陨越身上的真气,半个时辰之后,他才面对着孙陨越,藤鞭啪的一声甩出,第一鞭已然挥下。
孙陨越咬紧牙关,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一条鲜红的血印已印刻在他的身上。刘昆收起藤鞭,停下手好心劝道:“你还要继续下去吗?说实话我并不想你死在我的手上。”
孙陨越抬起头看着对方,他知道刘昆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无妨,我受得住!”刘昆希望他并非逞强而已,他并未出全力,可他不能打的太轻,毕竟两位长老在旁边看着。
刘昆长叹了一口气,继续挥舞起藤鞭,他害怕时间太久自己会心慈手软,他合上双眼,任由自己手中的藤鞭向孙陨越抽去。孙陨越很感激他出手既快又狠,如果他出手慢的话,每一鞭都是痛苦的煎熬,他刚刚在短短的时间里又挨了十九鞭。
刘昆停了下来,他不知道孙陨越死了没有,这么多鞭下来,对方一次也没叫喊出来,再打下去,他觉得自己在抽打着尸体。
可是当他睁开双眼看着自己对面的孙陨越,鲜血染遍了全身,他缓缓的抬起头,自信的笑着看向自己,露出的牙齿也变了成红色,鲜血从他牙齿缝隙中流出。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没有喊也没有昏迷,他竟能坚持到现在,眼神依旧映射出不屈的灵魂。
刘昆右手有些酸痛了,刘昆面对着孙陨越,嘴角上扬起来,活这么大,这样的人是第一次遇到,也许以后也无法遇见,敬畏之心犹然而生。
他们四目相对,孙陨越一句话也没说,但刘昆能感觉到,他在告诉自己,快点挥鞭吧,快点结束这一切。
刘昆右手牢牢的握着手中的藤鞭,他再一次的挥起,还有十鞭就结束了,十鞭看起来不多,却足以杀死一个普通人。
一二三四,每一鞭下去,孙陨越内心都会更兴奋一分,因为每一鞭过后自己离希望又近了一步。他很疼却已经忘记了疼,疼痛是属于身体的,而坚强的心是属于灵魂的。
直到最后一鞭抽打在他身上,他如卸枷锁。他看着夜空中的星光,那希望之光一直在他眼前闪耀。
厉阳第一时间冲上刑架前,手忙脚乱的去解捆在孙陨越身上的麻绳,刘昆也丢下藤鞭帮着厉阳一同解开麻绳,在麻绳完全解开的一瞬间,孙陨越的身体摊到在地,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佘之蔽得意的走到他们身边,低头看着,说道:“看样子他是没办法走荆桥了。”
厉阳转过头对佘之蔽恳求道:“可否给他一点点时间,哪怕一个时辰也可以。”
佘之蔽看着夜空自语道:“一个时辰?当然可以。”就算孙陨越勉强能走动,也是绝过不了桥。
他得意的离开了现场,谷民也随着散去,厉阳见佘之蔽离开,才将止血的丹药喂进孙陨越嘴里,刘昆看到这一切,他却安抚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长老的。”
厉阳和刘昆两人会心一笑。刘昆背起孙陨越,随厉阳回到他的住所。直到孙陨越好再次苏醒。
能有调养的时间对孙陨越已是宽厚仁慈,但他知道敬洛兰可等不了,他从床上爬下来,一瘸一拐的要出去,刘昆搀扶着孙陨越慢慢的走着。佘之蔽并未休息,一直在自己的小屋等他,他知道孙陨越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当他看见孙陨越他们三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并不觉得意外。
“走吧!知道你心急。”佘之蔽悠悠的说道。
“产婆呢,能不能让产婆现在就去。”孙陨越用虚弱的语气说道。
佘之蔽走到三人面前说道:“产婆已经在监牢候着了,只要你走过荆桥,她就不会有事。”
众人随佘之蔽来到荆桥,依旧很多谷民前来看戏,孙陨越生死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这一幕会不会很精彩,会诞生传奇还是出现一个倒霉蛋。厉阳拉着孙陨越的手,不想让他上前。佘之蔽和程添他们相信无论如何,孙陨越都不可能成功,数百年来没有人成功过,何况现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
厉阳还是拉不住他,孙陨越甩开他紧握的双手,毅然决然的走向荆桥,“让我过去,洛兰还在等我。”孙陨越双眼布满了血丝,他身上穿着厉阳老旧的白底麻衣,他每一步都那么无力,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他曾经无数次偷偷一人跑到这里来,看着这座死亡之桥,想象着自己走过去,在走的过程中怎么避开最尖锐的锋芒,怎么让自己即使跪倒也能够爬起来,原来他早有准备,可是想象和实际依旧有区别,他踏上了桥,桥上的尖刺扎进了他的双脚,疼痛由脚掌心向上传过来,每一步都是锥心的痛,这和鞭刑不一样,鞭刑是被动的,而这是自己主动将脚一次又一次的放进尖锐之物中,他尽量让自己走在桥中间的位置,以免自己一不小心摔跌进山谷之下,他宁可自己跪倒在这桥上,最少还能再次爬起来。
在他快走到一半的时候,阵阵剧痛让他的双脚无力支撑他的身体,他跪了下来,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还继续往前倾倒时,双手撑地将整个身躯支撑住,他已经尽量避开最长的尖刺,但是密密麻麻的断刺依旧刺入了他的掌心。多么可怕,他疼的牙齿都咬的要裂开,他的双眼已成了暗红色。
他心里害怕起来,害怕的不敢站起了。他看见自己下半身已经猩红一片,双手也痛的僵硬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泪水直流,可是他却不敢出声,害怕人们耻笑自己的软弱,死亡的恐惧他不是克服了么?疼痛的悲鸣他不是忍住了么?为什么一直无法站起来?每个人的心都绷的紧紧的,两位长老很害怕他能站起来继续前行,很希望他就这样死在桥上。厉阳看着孙陨越心中喃喃自语:“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倒下,在桥中间无论是进还是退都太难了。”没错,如果并未走到一半还能够放弃返回,如果过了一大半还能够一鼓作气继续前行,可是偏偏他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姓孙的,你可千万不能死。”这雄厚有力的声音竟来着刘昆。这个时候偏是他在鼓励自己,恐惧来自渺小和软弱无能,孙陨越不允许自己这样,他缓缓的抬起头望向桥对面,他朦胧中见到敬洛兰一袭白衣,手中抱着一个婴儿在冲自己笑。他扬起嘴角忘了自己在桥上,忘了桥下的万丈深渊,他双手将自己的身体撑起。他只是凭着寄托向自己看见的希望前行。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怪物,他不疼吗?他还有力气吗?他不怕自己再次摔倒?如此虚弱的身躯竟然没有再次倒下,佘之蔽和程添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面色铁青相互一视,怎能不感到震惊,他居然真的过去了,虽然在到达山崖的那一刻他向前双臂去拥抱,落空都倒在了地上。但是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过桥了。
他没有死,厉阳在第一时间跑下山崖,再从另一边爬上去,探到他还有气息时,他很怕孙陨越会失血过多而死,刘昆背起孙陨越,二人顺利的将孙陨越带回救治。
他苏醒过来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他伤的太重即使在他醒后,他都能感觉自己浑身疼痛,他睁开双眼环顾左右,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婴儿摇床,上面有个婴儿熟睡着,他知道这是他和敬洛兰的孩子,他看向门外,他知道他的爱人一定在外面,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醒来。
可惜进屋的是厉阳,他心中失落有气无力的问道:“厉大夫,若兰在哪?我想见她。”
厉阳手颤抖起来,手中一篓草药散落在地上。他无奈的眼神让孙陨越明白他有难言之隐。孙陨越连忙的从床上跳了下来,鞋子也不穿便想往外跑,可是却在门前摔了一跤。厉阳弯下身来想将他扶起,语气低沉的说道:“陨越别这样,洛兰她已经离世了。”
孙陨越趴在地上不肯起来,敬洛兰离世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他全身僵在哪儿竟动弹不得,可笑!有趣!他拼死闯试炼竟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他用全身毛孔感受着这个世界,他希望自己是在梦境。
可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觉得自己被两位长老愚弄,一定是他们没有去救敬洛兰,产婆根本就没去,他嘶吼道:“我要杀了那该死的佘之蔽,这个狡猾的骗子。”他双手努力将自己撑起来,却又噗通摔了下来。
厉阳扶着他说:“他没有骗你,只是太晚了,若是骗你怎会有孩子?”
孙陨越感觉自己血液都凝固了,他绝望的看着厉阳说道:“你一定是在骗我对吗?”
厉阳松开双手站起来说道:“谷主离世是谷内的大事,她再有错也始终是谷主,火化仪式的举行,不会因为你而延误,佘之蔽和程添为维护谷主之尊,已向众人宣布,你才是罪恶源头,若非你过了试炼,定然将你千刀万剐。”
孙陨越冷冷的笑着,我明白过错若归洛兰,谷民心中会质疑两位长老辅佐谷主的能力,会影响两人的权威。如今人死了,自然他们的尊严和地位更重要。
“他们连让我见洛兰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孙陨越声色苍白。
“没把你丢出谷就算仁慈了,洛兰的骨灰罐我帮拿来了,他们允许你带她走。”厉阳声音哽咽起来,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孙陨越摇摇晃晃的走到摇篮旁,温柔的说道:“孩子可有名字?”
厉阳担心他站不稳摔倒,三两步上前到他身边,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一同看着孩子说道:“是个女孩,还未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