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花满楼。
世界将要毁灭。
我想了想,还是说一说吧。
说一说我的故事。
我出生在江南第一武林世家——花家,同时也是江南第一巨富之家。
江湖中有一则传闻:
一日看尽长安花,看不尽江南一枝花。
其中的“一枝花”,说的就是我花家。
我是父亲花逸之的第七子。
从小生得冰雕玉琢,天资聪颖,且温良敦厚,平易近人,毫无世家公子的骄娇二气。
也许是上天也觉得我过于完美。
因此在我七岁那年,让我生了一场怪病,从此双目失明。
我还记得。
那一日,我用过晚饭后,忽然晕倒在地,昏迷不醒。
头发高烧不退,每隔一个时辰,汗水都要浸透衣服。
我这个怪病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父亲延请了江南十几位名医为其诊治。
包括江湖最负盛名的“太乙神针”易铭,都表示束手无策。
好在三天三夜之后,忽然高烧退去,人也恢复了清醒,只是一双明目,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太乙神针”易铭认为,我脑内生出了一种异物,位置恰在晴明穴,因此影响了视力。
易铭告诉父亲。
由于晴明穴位处要害,如果让他施针,有一半把握可以让花满楼恢复光明。
但也有一半的可能会导致他全身瘫痪。
父亲花逸之听后立即说,他宁可我一辈子不见光明,也不愿他去搏这一半机会。
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说道:
“我能够生在花家,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孩子幸福百倍千倍,就算以后都看不见东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必,父亲但是一定很心酸。
因为在他送易名离开的时候,我手背上突然多了两滴水,温热的。
我知道,那一定是父亲的泪水。
花家是武林世家,轻功、掌法和剑法都有独到之处,特别是一套“流云飞袖”的袖功,威力无匹,又潇洒之极。
父亲花逸之本想传我这套武功,但我双目已盲,只好作罢。
但他没有想到,我并没有放弃武学。
我对父亲说,“我见过几个盲人,需要别人照顾才能生活,但作为花家儿郎,虽然我可以得到非常周到的照顾,但如果有可能,我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为了我的梦想,父亲花逸之做了两个决定。
一是摒弃江湖中流行的由外而内的修炼方法,而是让我先修习内功,待有了一定成就之后,再练习各种招式;
二是设下重赏,派人寻找江湖中最著名的盲人高手“盲剑客”,由他教导我。
花逸之身为花家家主,也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深谙内功之妙。
内功有成之人,感觉更加敏锐,耐力更加悠长。
如今我双目失明,无法依样画葫芦,练习各种外功招式,但牢记内家功夫口诀,打坐吐纳却是无碍。
甚至还可能因为看不到外界的各种诱惑,更容易进入状态。
如此,我便开始修炼花家的祖传内功。
我很快便展露出了非凡的武学天分,加上心无旁骛,专心一志,练起来比父亲当年还快了数倍。
待到三年过去,我的内力已直追他十八岁的四哥。
而此时,父亲重金寻找的“盲剑客”终于到来。
其实,在这三年之中,我一直在试着独立完成穿衣、洗漱等日常行为。
还靠着越来越深厚的内力,失去双眼后强化了的听觉,在偌大的花家行走无碍。
这一切,都为我得到盲剑客的真传打下了基础。
盲剑客教给我的,是他赖以成名的“听风辨位”。
这种功夫听起来并不出奇,无非是根据物体的破风之声辨别它的位置。
江湖中的盲人高手,或多或少都会一些。
然而,盲剑客的“听风辨位”,却远远超出了平常人的想象。
别人都说我练武有绝世之资。
但,就算如此,我练成“听风辨位”,也足足用了三年之久。
第一年,盲剑客让我每日用三个时辰感受气流的变化。
我要在风、霜、雨、雪、雷电、冰雹等各种天气中,通过气流的变化,仔细辨认出飞过的鸟儿。
还要在晴朗无风的天气中,通过极其细微的差别,辨别五十丈外,是有建筑还是空无一物。
第二年,盲剑客让我在三个呼吸之间,在三千个随风转动的纸质风车之中,找到坏掉的那一个。
还要在同样的时间内,在悬挂着的数千把宝剑之中,分别找到最长和最短的一把。
第三年,盲剑客先是让我去捕捉流萤,后来变为捕捉蜜蜂,再后来又变成捕捉苍蝇,最后变成捕捉蚊子。
如果被一只流萤、苍蝇和蚊子跑掉,或者不小心打死了其中一只,甚至被蜜蜂蛰了,都不算过关。
盲剑客设置的重重考验,其中有些连正常人都难以做到,甚至连盲剑客本人都不敢说一定能完成。
但我都凭着过人的天资和顽强的毅力一一通过,远远超出了盲剑客的期望。
最后,他表示,自己已经什么都教不了我,不日便要离他而去。
我听后,当时非常着急。
我觉得自己还没有练成。
于是,我急忙去抓盲剑客的衣袖。
盲剑客身形一闪,我便抓了空。
我根据气流的变化,判断出了盲剑客的方位,又旋身扑上。
盲剑客拔出长剑,一剑刺出,我闻声飘退五步,恰好避开。
盲剑客挺身又刺,我通过“听风辨位”,知道身后三步就是一堵墙。
退无可退!
竟双手一合,夹住了盲剑客的长剑。
盲剑客长剑被夹,不怒反喜,大笑道:
小子,你还认为自己没有练成“听风辨位”么?
我这才知道,盲剑客并无心伤我,只是在试我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