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柜台跟前，徐方终于瞧见了那前来兜售飞天蜈蚣的捉妖天师。
这是一个个头极矮的女孩，只不过半人来高，她穿了一身白裙，背上背了个极大的背篓。
那背篓里，装得满满当当，全是飞天蜈蚣的前肢。
这么个小人，背着那么大的背篓，里面又装着那些狰狞恐怖的玩意儿，看上去颇为奇异。
而徐方这时却隐约觉得，这女孩的身影，看上去似曾相识。
他不动声色，缓步走到这女孩另一边，从侧面打量着她的脸。
“果然！”
看到这女孩的脸，徐方心中的猜测落定，这女孩，果真是那个少年老成的小丫头。
第一次前往知返林时，徐方曾为了救一个小丫头，杀了一只飞天蜈蚣。
当时那丫头一言不发，徐方费尽气力，杀了蜈蚣，还特意将前肢留给了她。
可现在看到这丫头背后那么多蜈蚣前肢，徐方才明白过来，这小女孩压根就是个捉妖天师。
他不由苦笑，自己还道是救了人家，却不想自己是耽误了人家捉妖呢！
这时候，那小女孩蹙了眉头，拿手指头掰了两掰，而后又抬头看着那壮年男子，她缓缓开口：“好，那便按这个价，一共十一个毒囊，该是……该是……”
话说了一半，她又低头掰起了手指，看样子是在算数。
徐方先惊又笑，惊的是这丫头居然会说话，当初与自己相遇时，这丫头全程不发一语，他还道这丫头是个哑巴呢！
这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稚嫩，不过她说话的口气，还是和她给人的观感一般，十分淡定成熟。
只是……
徐方又看了看那正在掰手指头的丫头，心中暗忖：这么简单的一笔帐，至于算这么久么？
徐方正准备提醒她，这时那壮年男子却已开口道：“您别算了，一共是二百二十贯。”
这女子将两撇弯眉蹙了蹙，绷着个小脸，略带疑惑地看了看那壮年掌柜，又低头掰起手指来。
徐方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见这丫头算了半天还没算明白，终于仗义开口道：“这掌柜说得没错，十一个毒囊，的确是二百二十贯钱。”
他乍然开口，那丫头终于抬起了头，她看了看徐方，眼神里闪过略略惊讶的表情。
很显然，她是回忆起徐方来了。
徐方朝这丫头点头：“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那姑娘也后知后觉般地点头，她冷冷开口道：“真的是二百二十贯吗？”
徐方无奈一笑：“一个是二十贯，那十个是多少贯？”
女孩呆呆愣了下，又蹙起眉来：“是十一个！”
“我……”徐方被她傻得直摇头，“我知道是十一个，你先算十个，再加上一个，不就是十一个了么？”
他又道：“十个两百贯，再加一个不就是两百二十贯？”
“十个？加一个？”
这女孩又掰着手指头，眼珠子嘀溜乱转，看样子，她这会儿正在心中默默估算着。
算了半晌，这女孩才突地一抬头，脸上现出恍然之色：“对哦！”
她又抬头望着徐方，又微微点了点头：“多谢！”
这女孩看上去像个稚气未脱的幼童，可她的神情动作，却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这种疏离感，通常只在那些生性沉稳老练的成人身上出现，所以徐方总会觉得这女孩看上去少年老成。
不过，今日见她连这么个少年老成的丫头，被这么简单的算术问题给难住了，徐方不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了错。
他原先是猜想，这女孩家境困苦，所以养成了这种品性。
但倘若真如他所猜想，那这女孩不至于连这么个简单的算术都算不清楚。
不管怎样，徐方对这丫头，的确产生了兴趣。
不说旁的，就说她这么个小人儿，竟抓了这么些飞天蜈蚣，这就足以叫徐方吃惊的了。
这丫头与掌柜谈好了交易，便将那飞天蜈蚣的前肢摆在了地上，任由店中伙计前来收捡。
而徐方也趁得这空儿，将自己的包袱放到柜台上：“这位掌柜，我想问一问，这些东西，你们收不收？”
那包袱里，都是他这么些天来在知返林中斩妖的收获，有各种皮毛，还有不少珍贵的眼珠内脏，都是妖兽身上值钱的宝贝。
那掌柜一看这包袱，便又打量了眼徐方。
他又看向那一旁的小女孩：“这些……都是知返林里的东西吧？你们是……一起的？”
徐方摇了摇头：“不……我是姑苏城中人，这些都是我出城打的。你给估估，看看值多少钱。”
那掌柜点了点头，又伸手拣了拣那其中的皮毛和绿眼珠，嘴里啧啧有声：“东西倒都是值些钱的东西，不过这妖兽的品阶不高，这些东西在咱们梅州城里，倒是很常见。”
将几件东西拣了一拣，他略微一沉吟，道：“这些东西，加一块给你五十贯，如何？”
“五十贯？”
徐方对这个数额不大满意，那包袱里，光是绿眼郊狼的眼珠，就有十多对，价值少说也有五六十贯了，再加上那些皮毛，少说也该值个七八十贯的。
许是徐方的不满叫这掌柜看了出来，这掌柜笑了笑，道：“小兄弟，你或许是头一遭来售卖这妖兽货品吧？这些东西我收了来，也是要往外卖的，这价格……自然不能与你直接卖给客人相提并论。”
他的话倒是不错，毕竟隔了一层，人家也要赚差价的。
只不过……徐方还有些不满，这秦家铺子克扣的差价，未免也太多了吧！
这些东西，过他们手，便平白少了二三十贯钱。
徐方看了看那掌柜：“价格还能再高些吗？”
掌柜摇了摇头：“真不能再高了，您大可以去其他几个集市打听打听，我们秦家铺子，收购各类妖兽货品，向来是给最高价的。”
徐方想了想，只好叹气道：“也罢，我也懒得再跑其他集市了，那就成交吧！”
他将那包袱一推，便等着那掌柜掏钱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秦掌柜，今日生意不错啊！”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张扬刺耳，徐方不由回身看了眼。
进来是个青年壮汉，一身紫色锦衣，胸口还绣了黑色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