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老生之音荡气回肠,半晌才歇。
陈慎之神情变得郑重,似下定了决心,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林振东坐下。
“闯荡江湖,和人打架赢了是一脸血,输了更是惨不忍睹,青衫白马风流少侠那都话本小说里骗人的玩意。”
“但是输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记仇,要时刻憋着口气打回去,这才是正理。”
老人面色一正,声音面色肃穆:
“要打人,先挨打。这道理虽然浅显,但是很对。你有血性,这是习武的基础,连见血都不敢的人,就算武功盖世也是软脚孬种。”
“我已经是耄耋之年,没几年活的了。这武馆用不着我的担心,但是我这一身武艺却还没找到继承的人。”
“原本以为甘子泰能够接我的班,不过这小子戾气太重,配不上我这千锤百炼的功夫。”
林振东见陈慎之说的坦然,内心却有些戚戚然,强颜欢笑道:
“就您这精神,活到个一百岁没问题。而且不是还有那么多子弟了嘛,总有一个能够传承您陈氏太极的精髓。”
陈慎之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陈氏太极的分支传人。
陈慎之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等你到我这年龄就知道了,能活几年,心里大概有数。而且陈氏太极,那是陈家的东西,用不着我操心,担心的是我自己的衣钵,并不适合那些小子。”
“在这九龙城寨,就数你林振东我看得上眼,你的秉性也还不错。”
陈慎之坐正身子,神色肃穆问道:“所以,我现在正式问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传承我这一脉?”
林振东一直以来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毫不犹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好,好,好。”
陈慎之老怀欣慰,伸手将林振东扶起。
“我这一脉没那么多讲究,不搞那些繁文缛节,司法自然,随遇而安。”
林振东好奇问道:
“师傅,外功分南北两派、内功分内外两家,咱们这一脉属于哪门哪派?”
“无门无派,或者说我也不知道属于何门何派。”
林振东闻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一脉不见于古籍,也不载于历史。弟子入世历练,以刀笔相传。据我的师傅所说,门中弟子分文武两脉,文脉习天地至理,求万民教化。武脉养杀伐之气,护山河秩序。”
这番话听的林振东心神摇曳,豪气干云。
陈慎之言语间眼神上下扫了扫林振东:“不过你这资质,连学武都勉勉强强,文脉就更不用想了。”
林振东神色一僵,老子原来好歹还是个本科毕业生,老头你看不起谁呢!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多抽点时间到这里来,我的本事你能学多少算多少,明白了吗?”
“明白。”
“我们这一脉内外兼修,内劲是根本,讲究的是滴水石穿,拾阶登山,靠的是水磨功夫。”
陈慎之两指并拢,轻敲木桌,桌面上水杯猛然弹起一寸高,杯中却是滴水不漏。
林振东看见这宛如魔术表演一般的画面,心中震撼。
原来这世间还真有如此神奇的技艺!虽然没有前世小说电影中那般夸张,但是也足以刷新林振东对于国术的认识。
如此瑰宝,后世居然遗失的一干二净,让跆拳道、空手道等微末技巧横行于世,当真令人遗憾。
看着林振东脸上惊骇,陈慎之满意一笑,他这一手是故意露给林振东看的。
自古以来,弟子拜师的第一件事是师徒见礼,第二件事就是师傅展示门内技艺。
这一步是为震慑刚入门的弟子,让弟子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武之路万万不可眼高手低。
陈慎之走出亭外,拉开一个古朴拳架,继续说道:
“内劲再霸道,不会打人,那只能用来延年益寿。内是收,外是放,内外兼修才能入登堂入室。”
“外功我们修习八架十六式,不练兵器。但道理同源,一通百通,拳练好了,兵器也差不到哪儿去。”
陈慎之边说边演示拳架变化,一举一动间势大力沉,在空中噼啪作响。
鹤发童颜,一副神仙气象。
林振东两眼放光,看的极其认真。
内功太玄妙,他一时体会不到精髓,但对于国术招式,他内心早已经向往已久。
这些都是前世他所接触不到的东西,那个年代这样的正统国术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根本没有几个人还会其中真意。
流传在市面上的,更像是表演套路,而非杀人技艺。
陈慎之将拳架拆解开来,一拳一拳的教授林振东。
不要求神形兼备,只是让他一式出拳千次,力道要足,但凡虚浮软绵,便是一掌拍来。
入肉三分,酸麻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