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长生宁死不屈道:“有本事从我肚子里掏出来!”
一番大战过后,一人一马皆抖了抖灰尘,扶长生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方才有些意料之外,即将大功告成之时丹气与灵气突然紊乱,导致我只能舍一保一,最终还是咬牙将修为保留下来,因之一炉子的二品丹药,泡汤了。”
此事在白若轩与大壮的意料之中,黑马干瞪眼道:“一炉子药液,全没了?小子你该死啊,凭马爷经天纬地的才学来炼丹,要多少有多少,四五品都不成问题,但你这小子就是妨碍马爷,昨日还是特地开的先例,拙眼不识慧珠啊,气煞马爷也!”
扶长生撇了一眼这个不靠谱的黑马,反驳道:“谁知道你炼着炼着会不会闻到香味难以把持,掀开炉盖饮食药液,昨日不是我拦着你,你已经将丹炉举到头顶了!”
黑马龇牙咧嘴道:“想炼制上好的丹药,怎能不亲身品味其中的奥妙,马爷这是神农尝百草以身试法,你小子懂什么懂,尽会瞎嚷嚷。”
“我这里有一枚半成的丹药,药性未知,你要不要尝一尝?”
“滚!马爷不吃这一套。”
大壮对着白若轩乐呵道:“长生兄这是遇到知己了,从前端庄无比的一个人,现今本性暴露,花样层出不穷。”
白若轩轻轻地笑。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新植的药草草势渐盛,常走人的门槛略显凹凸,而曹大夫仍旧未归。
在谷中潜修静为之下,白若轩剑武双成,一者突破到通脉境第九重,一者突破到剑心通明第三重。
而扶长生将主要心思放在丹道之上,剩余两本书籍被他燃烧,其中竟是第二代掌剑人的成名剑技神通《卜算子》与一枚气息氤氲,可使精疲力竭、气血亏空的人霎时回到巅峰状态的龙虎丹。
扶长生隐隐察觉到自己离二品丹师的境界不甚遥远,可这般进展迅速的代价,是源源不断的药草和十几道丹炉,这些日子不知炸毁了多少炉子,完好无损的仅有两鼎,这般下去只能坐望空山啊。
扶长生取了行装,揣着曹大夫的令牌,牵着驮着数个箩筐的黑马,白若轩静闭眼眸跟在他的身后,大壮在矮屋群挥手道:“长生兄,白兄与马兄,早去早回!”
黑马忿忿不平:“怎么不先说马爷,乱了主次顺序。”
扶长生瞪眼道:“畜牲也敢排在人前面?”
黑马差点没控制住躁动的情绪,平歇些许后鼻中吐息道:“总有一日,你这桀骜不驯的小子会知道人不过是天地间的低等生物。”
“比你好便可!”
一路上并未遇到几位云溪宗的弟子,行至山门,几位精英弟子目光放来,为首之人似乎认得扶长生等人,目露异色,欲开口阻拦,但在扶长生递出令牌后,还是收敛起来,开口道:“近日云溪宗与敌对宗门血刀宗稍有摩擦,部分弟子已经被派到前线,曹大夫迟迟不归,若大战开启,还望小医兄速速归来,助云溪一臂之力。”
扶长生微微皱眉,牵着黑马向前走去。
云溪宗,久待不宜,不如远去!
可曹大夫的恩情…
罢了,顺其自然,踏路而行,自有前程!
距云溪宗五百里外林荫小道,三道身影若隐若现。
扶长生为遮人耳目,穿上了一身土黄色葛布袍,素色裤子平平无奇,白若轩亦一声不吭的将这一袭衣装着身,二人面抹灰尘,将剑放到黑马两侧的篓子里,篓子以裹布覆盖,让人一眼看去以为是乡下人赶集,不会太过留意。
篓子还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品丹药。
扶长生走着走着,忽觉无趣,嘴碎道:“还好这马丑,不是那些气宇轩昂精神抖擞的好马,否则要装作普普通通的乡里人,还真有些难度。”
黑马叫道:“你这么能诋毁马爷,不妨你来背着这五六个箩筐?”
扶长生坦然道:“我这不是在夸你?”
黑马撇撇嘴:“抖机灵这种技俩谁不会。”
白若轩在这时淡淡开口,打断了二者焦灼的气氛:“路边有一座砖塑神龛。”
神龛,是祭祀供奉神像或神主的小阁子。
洪涝干旱,稻麦青黄不接,欲生男婴等等情况下,村民们上山拜佛祭祀路途遥远,因此在路边建了一个神龛以备不时之需。
扶长生走到神龛前,轻声道:“与其迷信天道,不如栉风沐雨,这些白食人间香火的所谓神祇,真是可鄙。”
黑马神情正经起来,缓缓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些神龛佛庙拆除了,以农桑为生的无知凡人,用什么去替代他们的精神依托?用什么激励他们来年生活的希望?又用什么凝聚他们泾渭分明的世界?学圣人致千里传学道?世间苦寒贫瘠的野蛮之地多如牛毛呢!统国家以治天下?可当今开元国做到了吗?因此安于现状便好,比什么祸国殃民的说辞要强多了。”
扶长生由衷的赞叹道:“不想你相貌不雅,言谈倒是有几分道理。”
黑马正欲破口大骂,见着不远处颤颤巍巍的走来一位端着果盘的老妪,将话吞回口中。
扶长生与白若轩见状迅速闪动,一左一右的扶起她不稳的身形,扶长生轻声道:“老人家别急,慢些走。”
老妪露出慈祥的笑容,颔首道谢,扶长生将她扶到神龛前,老妪端着果盘举至额头上方,深深的躬身,端庄肃穆地将银盘推至贡品杂乱的前台,闭上双眼,嘴角默念着希冀的愿景。
“老人家…”扶长生见老妪睁开祥和的双眼,问道,“这神像八臂四足,后生倒是不曾听说过,是附近民间祭祀的鬼神吗?”
老妪眯眼笑道:“是啊,十多年前暴雨连下数十天,将附近的江河灌得奔腾呼啸,涌向四周,劫后余生的村庄虽未被水淹没,但稻田却是一片狼藉凌乱,大家哀伤悲嚎,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众人循音看去,只见那人石壁后赫然立着一道八臂四足的身影…”
似乎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的缘故,老妪沙哑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