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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大海来的人(1 / 1)

转眼快二十年过去了。

一九九七年的某一天,直子像往常一样,忧郁地坐在海滩边发呆,时不时的往海里扔几片石块。三年前,父亲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原来她是从大海里被捡回来的,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从那以后,直子便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到周末,便一个人静静地面朝大海,发呆半个小时。即便养父对他疼爱有加,她还是会时常幻想一下亲生父亲的容貌。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水面上波光粼粼,就像是在海面上开辟了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道。直子忍不住站了起来,她被这条银光大道深深吸引了,慢慢地踩着沙子走向了大海。突然之间,不远处一个发着刺眼光芒的异物,吸引了她。她吃力地大踏步向前走去。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箱子,漂浮在水面上。直子走近一看,立刻大叫了一声,疯狂地往回跑去。原来,玻璃箱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裸体的男子。

直子和她的父亲正雄住在东京湾海边的一幢三层的小楼里,这边宁静,安逸,离市区也不远。这是一套富人区的别墅,旁边就是大海,他们家生活富足,还有很大的一条游艇。

父亲中村正雄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正在擦拭他的望远镜。他是一名天文观测爱好者,之所以住在郊区,也是为了天文观测,因为这边的空气比城市更加洁净。听到女儿的呼喊声,他立马站了起来,然后飞奔下楼。

他朝着直子指的方向跑去。

两个人一边奔跑着,一边对话着。

“直子,怎么啦?”

“那边有个人。”

“哪里?”

“那边,海里有个箱子。”直子边跑边指着大海那边。

正雄并没有停下,而是直奔向直子指的方向。直子这次并没有跟着父亲冲向大海,而是站在沙滩上静静地观察着。

这时候,箱子里的孙西也苏醒了,他推开箱子盖,坐了起来,把刚刚赶到的正雄吓了一跳。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五秒钟。

“你是谁?”正雄开口问道。

孙西没听懂,他有意识地摸到了蓝光石,迅速在蓝光石中下载了对方的语言库,然后用流利的日语回答道,“我叫孙西,我从中国来。”

“中国?”正雄指了指孙西的箱子,“就靠这个东西,你从中国飘到了这里?”

“是的。”孙西点点头,继续说到,“我一觉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刚刚被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吵醒的,是不是她?”孙西指着岸边的直子说道。

正雄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孙西的问题。

“你的日语说的挺好。”正雄接着问孙西。

“一分钟前学会的。”孙西举起蓝光石给他看。“就靠它”。

“你在撒谎?”

“我信佛,出家人不说谎话。”孙西回答。

“你是个出家了?”

“没错。”孙西立即开始给自己一个假身份,“我是一名来自中国吴州市重元寺的和尚,法号孙西。”孙西合起双手打了个招呼,“阿弥陀佛。”

正雄真好也是佛教信徒,听孙西这么一说,一下子觉得与他亲近许多。再看看那个海面飘来的箱子,和那块神秘的蓝色水晶,他选择了暂且相信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又看到孙西光着身子,便把自己的上衣脱了盖在孙西下身,然后拉着箱子慢慢移向岸边。

屋里,正雄继续坐在那边擦拭着他的相机。孙西从房间里出来,换上了一件日式睡衣。直子觉得很开心,因为她遇到了一个男孩子,同样是从海里来的,或许还有相同的经历,因为特别觉得有缘分,她莫名的喜欢上了孙西。直子好奇地死盯着孙西,请孙西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孙西立刻礼貌地说,“谢谢。”

正雄问,“孙西先生,请问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找我爸爸。”孙西立刻回答。

听到孙西的回答,正雄紧张了一下,手里的相机差点脱手掉地上。“爸爸”两个词深深地触动了正雄的神经,他继续问,“你爸爸怎么了?”

孙西回答,“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直子问:“你头脑里还有你爸爸的印象吗?”

“有啊,那时候。我还能记得他厚实的肩膀,那时候,每次去隔壁村的阿姨家回来得都很晚,然后我害怕走夜路,每次都假装在阿姨家睡着了,爸爸就无奈地背我回家,有两公里路吧,估计爸爸累得够呛,而我呢,躺在爸爸的肩膀上,却是感到最幸福舒坦的时候了——。”

“够了。”正雄听到这些话有写生气,大概怕吓到孩子们,他突然又放缓语气,“你和你爸爸十多年没见了,大概也没什么感情,见面了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所以我建议还是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去相互打扰对方了。”

“不会的。”孙西马上回答他,“我有好多话要说,我要先给他讲家里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是我爸爸。”

“好吧,那你有什么你爸爸的线索吗?”

“线索就是他在日本。”

“够了够了,就凭这个线索,我看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坐在一旁的正雄瞥了孙西一眼,说到,“不管怎样,孙西,你还是算一个偷渡者。我们家不能留你。喝完茶,你可以走了。”正雄不喜欢听孙西的故事。

孙西才喝了一口茶,就听到主人要赶他走,差点把一口茶喷了出来,心里自然不爽,但是想想,他身无分文,又完全不了解这个陌生地方,好不容易混进一户当地人家,怎么能够随便就离开呢。他想了片刻,抬头笑嘻嘻地对主人说道,“正雄先生,其实我很想立刻回到我的祖国去,”他看了一下旁边的直子,“哪怕你要把我留下来,比如做你们家的上门女婿,我都不会同意的。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是否允许我先为你们家打工,赚足了路费,再让我离开,拜托你了。”说完,他向主人磕了一个头。

“好啊,好啊。”直子在一旁欢呼雀跃起来。

“直子,我们已经有钟泰了。”钟泰是正雄家真正的佣人,正雄告诉家里人钟泰是二十年前从韩国偷渡过来的打工者,因为不会说日语,在社会上混的很惨,后来正雄看他可怜,收留了他。钟泰还是个瘸腿管家。

“爸爸,你上次说,球队需要一个帮手。何不让孙西试一试呢?钟泰腿脚不方便,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直子继续说到。

正雄见女儿这么执着,也就没拒绝,他端着相机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说到,“既然直子欢迎你,那也好。我要去忙了,孙西想留就留下吧。不过,不能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的,下周一就上班。”说完他上了三楼。

见父亲一上楼,直子便也坐了下来,他有些好奇地摇头晃脑地看着孙西,脸上只有微笑却不说话。

孙西被她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摇头晃脑地故意躲开她的眼神。突然,他放下茶杯,说道,“美女,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你再看我就走了哦。”

这时候直子才开口说话了,“和电视上说的一模一样啊。”

孙西有些疑惑,问道,“电视上说什么了?”。

“电视上说中国人说话都直截了当的。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有趣的。”直子回答道,一边还带着微笑。

孙西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于是解释道,“这叫诚实,你懂吗?”

“诚实是一种美德,你应该懂得吧。”孙西继续说到。

“当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直子问孙西。

“当然,请问吧。”

“你为什么一个人从大海上飘过来了呢?”

孙西立即又编造一个谎,说,“我啊,家里没有亲人了,生活也没有了希望,本来想偷渡来日本来找我爸爸,结果给蛇头骗了,一个破船载着我们好多了在大海上,被暴风雨吹翻了,差点淹死在海里,就这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飘啊飘,飘了好几天,幸亏遇到你。”孙西说着,注意到对面的直子眼眶有些发红,像是要哭的样子。他立马又说,“不过,你不用同情我,我现在过的挺开心的,也没有什么烦恼,找到我老爸,把他带回家,这就是我的目标。”孙西假假地笑了一下。“不过,你难过什么呀?”

“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我是爸爸捡来的,我曾经还是三岁的时候也被抛弃在大海里,幸运的活了下来。”直子说。

“我们真是同命相连啊。”孙西兴奋地说。然后喝了口茶,继续闲聊。

“你怎么知道是家人抛弃你了呢?或许他们一直在找你呢。”孙西问。

直子叹了一口气,“是啊,或许他们在找我。但是我也很害怕,万一哪天见到自己的亲人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爸爸告诉我以后,我假装把它当成一个玩笑来听了。”直子抹了抹眼泪,“不说难过的事了。从今以后,你就在我们家工作了,考验马上开始。”

直子迅速跑开,然后又跑回来,手里拿了一把大大的剪刀,她把剪刀递给孙西,“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去修剪院子里的草地吧。”

“你不是说家务活由你们家佣人做的吗,你刚刚说叫什么名字?”

直子回答,“你是说钟泰,他每周五都要外出去给爸爸送信。他不在的时候,所有的活由你负责。”是的,钟泰总是选择离家远的一个邮箱,又拿着一袋子文件在一小时前出门了。

孙西立马站了起来,有模有样地敬了个军礼,说到,“遵命。”

夏天的天气很热,孙西并没有偷懒,他认真地修剪着每一棵草,不一会儿工夫,就满头大汗。为了赚点回家的路费,他还是挺拼的。直子给他送来一个毛巾,给他头上擦了擦汗,孙西挠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直子的手,两个人尴尬地迅速把手都缩了回去。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感谢你。谢谢你说服你爸爸收留我,我想要送个礼物给你,你要什么?”孙西十分客户地说。

“那就买个钻戒吧。”直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下可把孙西急坏了,他知道这个东西不便宜。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居然狮子大开口,一上来就要那么贵重的东西,他有些后悔问了这个开放的问题了。而直子想着,孙西一时半会买不起钻戒,这样就能留他都呆一些日子。

“在中国,钻戒一般是男生送给女生的求婚礼物。难道在日本是其它什么意思?”

“日本和中国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哦。”

“看你不太情愿,那就算了。”直子说。

“是啊,我就觉得送这个东西不太合适呢。”

“东西可以不送,但是你必须要马上离开我家。”直子推着他往外赶。

直子要把孙西赶走,他马上求饶,“那我送还不行吗。”孙西这回领教到了眼前这个姑娘的厉害,虽然这有点像是勒索,但是他还是宁愿认为是对方喜欢他,想要多留他几天。

孙西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毛巾,抬头指了指三层阁楼,问道,“你爸爸在阁楼里干什么呢?”

“你刚刚看到他手里的相机了吗?他是个天文观测爱好者。”

“看到了,但是,天文观察不都是晚上才进行的吗?”孙西表示疑惑。

“这个我也不懂。”直子也挠挠头。

周一很快到了,正雄开着车带孙西去球队训练营地,此时的正雄已经是一名资深足球教练。

车上,他还不忘提醒孙西,“你要隐瞒你的真实身份。现在开始,你叫河西,是我的侄子,暑假到东京来玩,对足球有浓厚兴趣,在学校的足球队也获得过冠军。老家是长崎县,记住了吗?”

“好的,叔叔。”孙西很快进入了角色。“但是,我没踢过足球啊。”

“你怎么学日语的,就怎么学足球吧。”正雄似乎觉得孙西能搞定这件事情,并没有一丝担忧。事实上,他也没有计划让孙西来踢球,只是会安排孙西配合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基本上都是体力劳动。

运动场上,运动员们排成整齐的两行,等待教练的训话。正雄便是这个队伍的教练。

“最后一场比赛马上要到来了。你们面对的朝鲜队,是一支亚洲最顽强的球队。胜利了,我们才能确保出线,所以这场比赛至关重要。”正雄大声面向队员们喊话。

“中田,你来说说看,我们的优势在哪里?”正雄指着第一排的中间一名运动员问道。

“报告教练,我觉得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我们拥有最强大的意志力。”中田抬头挺胸,底气十足地回答道。

正雄摇摇头表示否定,“你错了。和朝鲜队拼,意志力不是我们的优势,主观上我们也一样渴望胜利,但是客观上,他们比我们更加渴望胜利,因为他们的球员一无所有,而我们的球员呢,你们已经获得了太多的荣耀,财富,动力又在哪里呢?所以他们会拼命想夺得这场比赛的胜利,而我们呢,只需要和他们拼到最后一秒钟,至少不能输的太难看。靠什么拼呢,唯有身体素质,说白了就是体力!”安静了片刻,他继续说到,“好开始训练。河西,河西?”正雄开始想起孙西来。

此时的孙西正朝天躺在草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绿草,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呆。

正雄镇定地拿了个球,一脚任意球,直接把球打在了孙西的肚子上。孙西立马跳了起来,跑到教练身边,毕恭毕敬地道歉。

“足球场是练球的地方,回家睡觉去。”正雄很是生气。

孙西连忙不停的弯腰道歉。正雄见孙西比较诚恳,也没有继续责骂。

“去把那边的运动器材搬过来。要摆放整齐,每个间隔一米。还有那边的垫子,也搬过来,就排在器材前方一米的地方。”

“是的,叔叔。”孙西说完,立刻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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