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天的打探结束后，靳一川听掌柜说了许灵君的去向，于是来到了立德祠。
远远地，就听闻里面人声鼎沸。
进去一看，不由一惊：这怕是又来了百多号人吧。
外边天寒地冻，这在祠堂站多一会儿，竟是有些热得慌。
一是因为人多，二是祠堂的地砖，都被地板下的灶烟烤得热乎乎的。
靳一川往里院走了一截，看到人人手上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脸上尽是笑容，口中不住的念叨着：感谢皇上救民于水火。
“一川，过来这边。”许灵君向他招手道。
“来了，哥。”
又穿过一伙人，到了最里面的祠堂。
只见堂中，架着三处灶台，大铁锅大铜锅放于其上，一阵阵肉香和饭香从锅中飘出。
几个厨师模样的大汉，又是煮又是炒的，忙得不亦乐乎。
宋家兄弟在人群中给大家分发食物。
灶台区后面，还有人在劈柴火，就是那柴火的样子，有点奇怪。
“哥，你这粥棚可设得够气派的啊。”
“那当然，你三哥出手，必须气派。”许灵君笑道。
“三哥，你怎么把祠堂里供的佛像劈成柴火了，有些不敬啊。”靳一川看着一个半毁的木像说道。
“哦，没事没事，那些不是佛像，是魏忠贤木人像，当柴火正好，省得再去买了。”
啊这……
靳一川想说，我们好歹也算魏公公的属下，这么做怕是不妥。
可看许灵君高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许灵君递过一碗肉汤，两人从人堆中走出，到了墙角处。
“尝尝吧，我刚刚吃过了，味道不错。”
“好，谢谢哥。”
靳一川尝了一口，味道鲜美，肥而不腻，兴奋道，
“哇，哥，这味道比醉仙楼的还好。”
“呵呵，喜欢就多来点，管够。”
“嗯。”
靳一川连吃三碗，才想起跟许灵君说起打听到的事。
张巡抚的葫芦，确实是那家铜匠送的，百姓对他带兵抵御蒙古兵的战绩，多有赞誉。
于是靳一川就将那葫芦还了回去。
许灵君点了点头，问道：“可有打听到什么人，愿意卖炼铁厂？”
靳一川摇头道：“这边的冶炼生意还挺好做的，没人愿意出售。”
“嗯。”
“不过，我倒是在集市看见了一件值得注意的事。”
“说来听听。”
靳一川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有一个商队，说是蒙古土默特部的，可我无意中听到他们中有两人，在说建奴话。”
“哦？这倒是值得注意一下。”
“嗯，明日我再去跟进，他们带的皮货和药材很多，一时间还交易不完。”
“好，就交给你了，别打草惊蛇。”
“知道了。那哥你也没找到适合开厂的地点吗？”
“是有打听到一处，城外三十里，地面平整，周围还有煤铁矿田。
就是有点麻烦，那是代王朱鼎渭的封地，我还没想好怎么弄过来。”
“……哥，你胆儿也太大了，这可不是在京城，王爷也不是那些胆小怕事的文官，让我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呵呵，一川，事在人为嘛，容我再想想。”
……
三日后，亥时，夜色正浓。
大同代王府以东三里处，御河桥。
北风萧瑟，路上行人寥寥。
河岸边的一处巷子口，三个头戴风雪帽，一身裘皮，手握马刀的大汉，从黑暗中窜出。
三人气喘吁吁，脸上渗满了汗珠，眼中尽是惊惧之色。
“纥石烈，我们不要跑了，在这埋伏他，为阿玛报仇！”其中一人道。
“不行，我们要活下来，想办法出关去，送出情报。
别忘了，还有五支商队已经在来的路上，没有情报他们就危险了！快走！”
叫纥石烈的男子，向着北面一指，三人就想沿着北岸跑。
没跑几步，就听到斜前方一座院子，墙头的树枝，“咔咔”作响。
随后一名身着锦衣的青年，从墙头纵身一跃，跳到了路中间。
青年目光锐利，盯着三人，不知何时已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刀，反握于手，诡异的咧开嘴，笑了。
“呲呲呲~”
三人刚刚经过的巷子深处，金属刮着石砖的刺耳声，也像催命符般，传到了三人耳中。
“大…大哥，他们是汉人妖怪。”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声音已开始颤抖。
“胡说什么！”
“他们明明身形消瘦，出刀力道，却如骑兵冲锋之马刀，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啊！！”
“啪！”
纥石烈在他的弟弟精神崩溃前，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揪起他的衣服厉声道，“我不管什么妖怪，我们要活下去，走！”
三人换个方向，又想向南跑。
却见远处又来一人，五尺长刀，扛于肩上，走路看似晃荡，却一点不歪。
“上桥！”
南北东三面受阻，三人只得跑上了御河桥。
追击这些建奴的，正是许灵君、靳一川和丁修。
三个建奴属于一支冒充蒙古人的建奴商队，一行二十五人。
在马市做完交易后，想趁着夜色出城。
结果被许灵君等埋伏，大肆屠了一番，就剩三人了。
之所以留着三个，也是想利用他们做点事。
“三哥，他们上桥了。”靳一川道。
“嗯，别急，给他们点时间跑。”
许、靳二人站到桥边，也不忙追。
丁修半醉不醉的靠近，一张苦脸，开口道，
“许大人，我可宰了十一个啊，给点银子花花吧，真没钱了……”
许灵君直接扔了两锭元宝给他。
“去吧去吧，接下来我和一川可以了。”
“好嘞，谢许大人赏赐。”
丁修立时喜笑颜开，将元宝揣入怀中，又晃着往胡月坊去了。
……
建奴三兄弟跑过御河桥，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前方偌大的代王府，挡住了前路。
“有人。”纥石烈轻呼一声。
三人机敏的蹲进了一段花台的阴影里。
跟着，一队巡夜的士兵列队走过，毫无察觉。
“大哥，追上来了吗。”
纥石烈回头望了一眼大桥，
“没有，但是远处又有士兵，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纥石烈虽不怕死，但此刻不免有些绝望。
想到自己的商队惨死大同，自己打不过追杀之人，气得想将一口钢牙咬碎。
这都是拜那三个“汉人妖怪”所赐！
“看来，只能拼死一搏了。”纥石烈狠狠道。
“大哥，我们还有生机，用这个！”
他的弟弟手中握着一把绳勾，这是他们翻越长城城墙时，常用之物。
他立即明白了，弟弟是要潜入王府。
虽说也十分危险，但此等关头，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他伸手拿过绳勾，猫着腰靠近围墙，对着墙头一甩，钢钩咔的一下就卡住了。
好歹以前翻长城也是练过的，勾这代王府的墙，跟玩儿似的。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三人没用多少时间，就全都爬上了墙头。
又将绳子放下另一边，潜入了代王府。
“啊~，动作好慢啊。”
许灵君躲在暗处观看，抬手打了个哈欠。
心下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直接把这三人关进空间地牢，那该多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