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云进了金陵,找了间干净的客栈洗了个澡,又让店小二找来两撇小胡子贴在唇上。
对着镜子照了照,他现在脸上留了疤痕,再加上这两撇小胡子,估计连东方瑾父女三人也认不出他的本来面貌。
东方小香没有提起老家的具体住址,但三人都受了伤,寻医问药少不了,只能先去医馆药铺打听一下。
金陵本是大城,医馆药铺多如牛毛,龙小云从城南一直问到城北,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他不死心,决意再找几天。
傍晚,风雪大作,行人匆匆忙忙在大街上跑过。
龙小云失望地走下一间药铺的阶梯,恰巧见几名嵩山派弟子从眼前走过。他蓦地呆立在原地,好似这漫天的风雪全部灌进了他的身体。
他忽然想到,东方瑾这样的老江湖,自然知道五派的论剑大会即将在金陵召开,他与岳不群交过手,怎会跑来自投罗网?
如果他们根本就没有回金陵,自己又该去哪里找他们?
龙小云就像失了魂魄般,黯然地迎着风雪走去。
黄昏时分,他回到客栈,叫小二送了些饭菜,正要开吃,忽听到隔壁隐隐约约正谈论五岳的论剑大会。
他走近墙壁,聚集耳力,听了起来。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曲师弟,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是否也是为咱们五岳剑派的论剑大会而来?”
另一个声音道:“莫师兄,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分手,我的事情他不要再打听了。”
沉默了片刻,莫师兄道:“若非曲师弟出手相助,我莫大的这条命就交待了。现在你已身为日月神教的香主,如果出现在论剑会上,我们势必为敌,这是绝不愿意看到的。”
龙小云一头雾水,衡山派莫大不过二十七八,这说话的人声音苍老,恐怕已经五六十了,不会是同一个吧。
日月神教的曲师弟,莫非是曲洋?他不是和刘正风交好吗?怎会跟莫大搅和在一起?
带着疑问,龙小云继续听了下去。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曲洋森然道:“莫师兄,你也不必劝我,我忍重负重多年,就是为了今日!”
莫大怔了怔,叹息道:“我一直搞不明白。曲师弟宅心仁厚,潇洒豁达,一身高强的武艺更是令人称羡,当年怎么会以欺师灭祖的罪名被逐出嵩山派呢?”
龙小云半晌没回过神来,什么?曲洋是被逐出嵩山派的叛徒?
见他没有回答,莫大又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曲洋忽的笑了,笑声凄凉悲怆:“莫师兄,那天你身重剧毒碰巧被我撞见,后来听你说起前因后果,这些天我一直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莫大愣了愣,道:“曲师弟请讲!”
曲洋道:“莫师兄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所中的毒并非你们所谓的魔头龙小云下的。”
莫大惊道:“曲师弟这是何意?”
曲洋叹道:“我只是想说,说不定有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比那龙小云更加恶毒可怕!”
龙小云早已听说了血战之后,他去而复返,下毒暗害岳不群莫大等人的江湖传言。没想到第一次听人为他辩解,居然是日月神教的曲洋。
龙小云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
世人都以为莫大也中毒身亡,因此当日中毒惨死的五名弟子中,唯有岳不群还好好活着。
曲洋的言下之意,是说下毒暗害莫大的人说不定是岳不群。
曲洋只是因感怀身世而作的揣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可是这话却在莫大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是没有想过。
岳不群的确有暗害他们的理由。世上只有莫大四人和那名郎中知道岳不群不能人道的私隐。
他们死了,这个堪称男人奇耻大辱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事实上,莫大病愈后曾折回那家医馆,那名郎中也消失了。
只是莫大绝不能因此就断定下毒的人是岳不群。
他身为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向来深明大义,正义凛然,在江湖中也不知干了多少锄强扶弱,惩恶扬善的好事。
莫大绝不愿相信下毒的的是他。
莫大沉默了半晌才道:“岳师弟是我辈中的佼佼者,人品武功都是上佳,我不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
曲洋忽然仰天长笑,声震瓦砾,声音中有说不出的苦楚,低下头时眼中已是苦泪翻滚。
莫大惊道:“曲师弟,你这是?”
良久,曲洋才恢复神色,他道:“你说那岳不群是谦谦君子,不知你对嵩山派左童山怎么看?”
左童山正是嵩山派的现任掌门,也是当年曲洋的授业恩师。也是他将曲洋逐出了嵩山派。
莫大道:“左掌门武功高强,性格威严,平日虽然隐居嵩山,但隐隐已是五派的领头人物。至于其他的,我不甚了解。”
曲洋神色凄楚,黯然道:“既然如此,我跟你说说我为何会被逐出嵩山派。”
“我本是嵩山脚下一个农户的独子,父亲年纪老迈,又无亲朋故旧,一直担心他死后我无人照顾,受人欺凌。”
“有一天左童山从我家门前经过,父亲拦在路上,磕了十七八个响头,央求他收我为徒。”
“左童山见父亲言辞恳切,又见我聪慧伶俐,生有一副练武的好筋骨,当场就让我磕头拜师,随他回了嵩山。”
“我跟随他上了嵩山后,每日勤练不辍,对这个师傅更是视如亲父,殷勤孝顺。他对我也格外照顾,将嵩山一派的绝技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
“过了七八年,我除了偶尔下山探望老父亲外,一直留在山上,勤练武功,侍奉师傅。”
“直到那年冬夜,大雪压山,我半夜出门小解,没走几步忽然听到花园中有奇怪的声响,我好奇心起,借着寒月,悄悄走过去查看。”
“可就是这好奇心,害得我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曲洋热泪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