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汉子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这个问题出自王宇之口。
只是,先生即是赵人,应该什么都懂才对。
所以,这应该是考教。
猎髡闭口不言。
考教的话,他岂能夺其他死士的表现机会。
一个贱籍中的贱籍,除了依靠主人,不然根本没有飞黄腾达的可能。
先生什么事都找他,这次该轮到其他人了。
就见一脸上带面巾遮住鼻子的壮汉淡然一笑:“先生,这个问题让我石诚来说吧。”
猎髡便介绍道:“石诚,卫人,为给得了病重的母亲抓药,情急之下借了五十钱没及时还,便被人抓住割了鼻子,用工的地方见他容貌已毁更不愿用他,饿极绝望时,是吕公救了他母子的命,安顿好了他母亲,有仆人伺候。”
王宇倒吸了口恶气。
五十钱。
什么概念?
一件夏装邯郸卖五十五钱。
一公斤大米约四钱。
也就说,石城仅仅借了十多公斤的大米,不到一件夏装的价钱,没及时还就被人惩罚了。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王宇认为,可能也是因为太穷了吧,能吃饱,可能对于他们来说,便是绝好的日子了。
为了家人能够活下去,才甘愿用命来换。
自己锦衣玉食惯了,何曾碰到这种事?
以前哪怕外卖点的肉不合口味,该扔也是扔。
石诚这时上前笑了笑:“先生,太子不具实权,没有王上许可批准不能定任何人罪,他想抓谁各地也不会响应否则便算谋反,你与太子顶多只算私仇。”
石诚顿了顿继续道:“况且这事若传到赵王那,先生说平原君死他便死,赵王想想就该明白,这种能定生死本事的人,可能会关乎赵国兴衰了,非但不会把你怎么样,甚至还可能封……”
话音未落,旁边几个死士连忙拉了拉他,止住他话头。
石诚一愣,也注意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通红,赶忙闭嘴,悻悻然后退到其他死士身后。
其他死士也急忙上前。
“先生,让我说吧,这李牧守卫雁门、云中、代地,三处边关,却从未收到过国府分文,王上让他从权,所以,太子的人若没有王上命令就敢来这雁门关,李牧非得把他所有的兵马都扣下不可,反正是不会还的,哪怕进得来也没机会寻你了,而且还出不去。”
王宇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明白了。
李牧作为战国四大名将之一,赵国最后的门面,定然是极其智慧和勇武的人。
是个为了守卫边关,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狠人。
不过他更好奇石诚,就往石诚那边看了一眼。
猎髡突然大为光火,他拧着眉头白了石诚一眼,挡住王宇的视线道:“先生,别听那石诚瞎咧咧,他懂个屁,万一那赵王和赵偃是一路货色呢?非要杀你怎么办?这种事,真没准。”
王宇歪着头,避过猎髡,见石诚悄悄往其他人身后躲藏,那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像做错事的小女子一般,顿时哈哈大笑。
“石诚……这名字好,真实诚啊,你是想说赵王听闻自己只有五年寿命,想要封我大官之类的吧,嗨,瞧把你们给怕的,放心,这赵国的官白给我我也不当,赵王跪地求我,我也不当。”
猎髡等人愣住了。
头一次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们都惊呆了。
石诚用一种惊慌失措的语调结结巴巴道:“先……先生……请容许我问一句,这是真的吗?我……我最担心的就是,有朝一日赵王请你回去,你便跟着他走了。”
王宇看了看众人,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心中肯定想着:先生你可是个赵人啊,只要一天还在赵国境内,随时都可能投靠赵,他们肯定还是忐忑不安的。
王宇叹了口气。
缓缓抬起头扫视一圈,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追逐,他身体虚弱,极其疲惫。
但他的目光依然十分镇静,王宇知道,收心的最后时刻到了。
后世书中所写,降服部下要恩威并施,但最关键的还是真心。
一个想法突然从心中泛起,他便指着西方淡淡开口:“我是你们的主……不,我是你们的兄弟,既然选择相信了我,我便有我的职责和任务,我得把你们带到秦国去,秦国,那里只要立功便可摆脱贱籍,你们懂吗?那里是七国中唯一以功劳说话的地方。”
猎髡等人嘴角微微颤抖。
去秦,摆脱奴籍,他们何尝不渴望。
要知道,秦这个时候,除了吃不起饭的百姓才当奴,就只有战俘才当奴了。
而且秦有一点好,那就是哪怕就是当奴,身份还可以变回去,只要立功就可以。
不像其他国度,当奴便是一辈子的事,走到哪都是奴,除非主人好,花钱为奴籍变为民籍。
王宇继续道:“我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贱籍还是什么,全都一样,我们已经是一个整体,是兄弟,只要我王宇还在的一天,我能管到哪,就是哪,坦白地讲,我挺怕死的,但只要我不倒下,那么我一定……不让你们死。”